也不知跑出了多远,李师师在他的怀抱之中有气无力地说道:“刚刚我在树上好好地,不知怎么突然就胸口烦闷起来,还有点儿想要呕吐的意思,四肢也绵软无力,糊里糊涂地就从树上掉下来了。相公,我可真是没用!”
张梦阳道:“师师莫怕,这定是红香会的那帮家伙们施放的毒香尚未散尽,你是受了那毒香之气的熏染所致,不碍事的。等到前边找个地方歇息一会儿,喝上半碗冷水便可消解的了。”
李师师嗯了一声,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也就闭起眼睛来,不再说话。
张梦阳奔跑了一阵,感到两腿上的伤势隐隐作痛,血液浸染了裤管,感觉粘冷潮湿,极不舒服。kanshu五
他知道再这么疾驰下去必定会造成失血过多,万一昏厥过去那可就大事不妙了。眼下急需寻找一个隐蔽安身的所在,好好地收拾一下伤口,同时也让李师师稳稳地睡上一觉,有益于她身上所中毒香的排解。
又朝前跑了约摸有十来分钟的样子,张梦阳奔进了一座不大的村庄里面。这座村庄黑漆漆地一片,悄无人声,他接连地敲打了好几家的院门、柴门,可却全都换不回一丁点儿人声,只有或远或近的鸡鸣狗吠之声,在昭示着这个村庄还略有一些生气。
“这莫不是连一个生人都没有,全都逃亡了的鬼村吧!”想到此,张梦阳禁不住脊背发冷,浑身的汗毛孔几乎都直竖了起来。但他随即又想到,这或许是李俊大哥他们的手笔,村里的人全都被他们抓去了,准备带到暹罗国去享清福也说不定。
如此一想,他的精神便稍觉松弛了一些,抱着李师师不再停留,沿着村里的道路直掠过去。跑过村子的另一头的时候,怀中的李师师嘤咛一声,紧皱眉头,眼睛紧闭,一脸痛苦不堪的表情。
张梦阳停下身来,低头看着她问:“师师,你感觉怎样?”
李师师答道:“感觉胸口烦闷得紧,直要透不过气来了。”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