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虎哈哈一笑道:“行,算你小子厉害。”然后他回头冲着身后一人叫道:“钱大哥,老钱,你别老在后边儿猫着了,赶紧发声拿个主意吧,这家伙说咱们的二头领不是杯鲁那厮,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汉族后生,是真是假我老潘可辨别不清了。”
一个长发披肩,头束青色抹额的中年汉子这时候走上前来,来到蒲结奴的身前深深地鞠了一躬,语含歉然地说道:“国相大人莫怪,晚生钱大礼这厢有礼了!”
蒲结奴这时尚然歪倒在地上,捂着胸脯呼呼气喘,对眼前的这位钱大礼给予的礼敬,就似浑然不见的一般。
李靖见蒲结奴半天没有反应,只好强撑起身子回应说道:“我家国相年迈体弱,又让你们的毒香熏得重了,再加之这一番惊吓,一时间言语不得,还望钱先生多多海涵。”
张梦阳听了这句话,方才明白人霎时之间都做了人家的阶下囚,痿在地上毫不惹眼,原来都是中了红香会群盗的这种手段。
钱大礼道:“好说,好说,我们会中兄弟悲愤于方大头领的惨死,做起事情来难免有些钻头不顾尾,无意之中得罪了国相大人,实在是大大的不该,晚生在这里向你老人家作揖赔罪了,希望你老人家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一切从大处着眼,不予追究计较为盼!”
说罢,钱大礼吩咐道:“来人,去抬一把椅子过来,扶蒲结奴国相上坐。”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