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梦阳喝得高兴,与这样一位世上罕有的英雄畅所欲言,在扭头看到河水碧波荡漾,岸上的杨柳青青,联想到春回大地,万物复苏,不由地心情大好,不禁然地想起了刘禹锡的那首竹枝词来,将全诗口诵一过:“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然后向李俊道:“哥哥可知这首诗所写的意境,与咱们弟兄眼下二人所处的环境大相合拍么?”
李俊道:“哥哥哪懂得这些,只不过是对后面的这两句听得多了,耳根子里磨出了茧子来,闲谈之时不经意便随口说了出来。”
张梦阳道:“听我的老师讲,这首诗是刘禹锡于唐穆宗长庆二年正月至长庆四年夏天在夔州任刺史时所作,一开始全诗总共有九首,作完之后他意犹未尽,故又增添了两首于其后,现下咱们念叨的这首诗,就是后来增添的这两首当中的一个了。”
李俊点头道:“原来如此,这个到不曾听他们讲过。”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