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接连三次,他便已经攀到了城头女墙的外沿。他把脑袋从垛口处探了进去,看到左右的守城士卒有的朝城下的黑魆魆里观望,有的拄着手里的戈矛靠在墙上打盹。
他悄悄地从一个距离火盆较远的垛口处钻了进去,趁守卒不备,倏地闪到了对面,从城墙的内侧里小心谨慎地滑落。
……
道君皇帝赵佶自张梦阳闪身而去之后,就不断地朝城门所在的方向张望,觉得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的漫长。偶尔他还回过头去朝后面察看,生怕刘麟带领的叛军在水泊子里找他不着,就会派人到四下里到处追踪,万一不幸被他们撞来此处,那可就大事不妙了。kanshu五
终于,等了约摸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远远地听到那城门之处一阵骚动,紧接着门扇朝里洞开,无数明晃晃的火把如流水价涌了出来,乱纷纷地朝这边流淌。
赵佶见此情状,立马站起身来。刘广虽知这是郓州知州孙可嘉带人前来迎驾,但为了以防万一,仍然传令手下保护太上皇,并且一马当先地跃到了赵佶的身前,用自己的身子将他遮挡住了。
李师师和梅香两人,则不约而同地站到了赵佶的身后,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明晃晃的火把,如一条长龙般地朝着这边蜿蜒过来。
三月,初春。
南凰洲东部,一隅。
阴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压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泼洒在了宣纸上,墨浸了苍穹,晕染出云层。
云层叠嶂,彼此交融,弥散出一道道绯红色的闪电,伴随着隆隆的雷声。
好似神灵低吼,在人间回荡。
血色的雨水,带着悲凉,落下凡尘。
大地朦胧,有一座废墟的城池,在昏红的血雨里沉默,毫无生气。
城内断壁残垣,万物枯败,随处可见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体、碎肉,仿佛破碎的秋叶,无声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头,如今一片萧瑟。
曾经人来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无喧闹。
只剩下与碎肉、尘土、纸张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触目惊心。
不远,一辆残缺的马车,深陷在泥泞中,满是哀落,唯有车辕上一个被遗弃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风飘摇。
白色的绒毛早已浸成了湿红,充满了阴森诡异。
浑浊的双瞳,似乎残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驳的石块。
那里,趴着一道身影。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衣着残破,满是污垢,腰部绑着一个破损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一动不动,刺骨的寒从四方透过他破旧的外衣,袭遍全身,渐渐带走他的体温。
顺着他目光望去,距离他七八丈远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时而机警的观察四周。
似乎在这危险的废墟中,半点风吹草动,它就会瞬间腾空。
而少年如猎人一样,耐心的等待机会。
良久之后,机会到来,贪婪的秃鹫终于将它的头,完全没入野狗的腹腔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