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是清楚,从燕京一路西来,自打过了紫荆岭口、蔚州,农耕田地多已荒芜,本与草原牧民的牧场犬牙交错的耕地,多已成为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场。
从那往西一路走来,打尖所住的客栈,所能供应的蔬果愈渐稀缺,及过了弘州与长青之后,时鲜蔬果则更成了民间百姓难以企望的奢侈品。
而今,在这小小的香草谷,在这天祚帝避难偷安的偏僻所在,月理朵以一个侍女之微,竟然能随随便便地置办起一桌像样的蔬果案酒,可见大辽皇室虽然落魄,但到底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物资再如何稀缺,苦的也只是那些底层士卒与寻常百姓而已,皇帝后妃,王公贵戚们的奢侈生活虽很受减损,但相对来说,仍还算得较为充裕的。
他想起了语文课堂上曾经学过的元代张养浩的《山坡羊·潼关怀古》,前边的句子都记不得了,只记得末两句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只觉得这两句话,实在是写尽了古往今来底层百姓的悲哀愁苦,而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人物,则正与之相反,不管是兴还是亡,哪里能体会的到真正的愁苦滋味?
……
小郡主来找她的淑妃姨娘,本是奔着两个事情,一个是想要淑妃干预解除父王和天祚帝对他的婚姻逼迫,再一个是想要把张梦阳改名换姓,安插到御营亲军之中,暂时避一避外面风头。
可从结果看,两件事情都办理得不尽如人意。想要指望她的淑妃姨娘给她撑腰,毁去萧得里底家联合她父王与皇帝逼迫而来的婚事,看来是没得指望了。
淑妃姨娘虽然答应把张梦阳留在这里,可看她的言谈话语和眉目神情,眼见得她对张梦阳殊无好感,甚至明显表现出了厌恶,将那个小子交托给她,实不知是福是祸。
当她带着梅里、月里从香草谷中走出来之时,已是下午申正时分,月理朵把她们送到了石墓形状的出口外面,小郡主没情没趣地叹了口气,从一旁的小黄门手中接过了马缰绳,月理朵把马踏搬了过来,扶着她骑在了追云驹上。
月理朵安慰她道:“郡主莫要苦恼,车到山前必有路,我再探探娘娘的口风,旁敲侧击地替你说些有利的话,看看娘娘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梅里也说:“依我看呀,娘娘那么说,只不过想让你做好最坏的打算,在皇上面前,她肯定还是会为你争取的。”
月理朵笑了笑说:“还是梅里这小妮子说到点子上了。这婚姻大事,可比不得郡主为了其他小事来求她。言谈话语之中,她岂能不慎之又慎?”
小郡主冷哼了一声,道:“什么慎不慎的,我才管不了那么多。真把我逼得急眼了,大不了躲得他们远远的,给他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她与梅里、月里自幼一起长大,她们两个对她而言,虽名为侍女,实则如无话不谈的亲姐妹一般,月理朵也已经伺候了萧淑妃许多年,与萧淑妃最是体己相知,和小郡主也早就混得熟了,因此在她们几个跟前,小郡主想到什么说什么,从来都毫不遮掩。
刚出来之时,几个小丫头见她黛眉紧蹙,神色甚是不愉,便问她是怎么回事儿,小郡主心中不爽,就把心中的烦恼对着她们吐露了一通,所以都各自拿话儿来劝慰她。
但当听她说到“大不了躲得他们远远的,给他们来个眼不见心不烦”的话时,也不以为意,只当是她一时气闷说的赌气之言,哪里想得到此刻她的心中,早已经做好了远走高飞的打算。
大金国驸马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