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的到来,慕容清烟非常吃惊:“你不是被宋顾问安排跟神秘人见面了吗?怎么来警局了。”
我把在小鹿咖啡厅的奇遇跟慕容清烟描述了一遍,慕容清烟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道、道门老九,他居然在本市?”
“你不知道吗?”我问道。
慕容清烟摇摇头:“他那个人神龙见首不见尾,谁也不知道他有几个窟,我从来没见过他,想不到他居然就是宋顾问说的那个人。”
话语间,慕容清烟流露出一丝遗憾的神情。
“要不是临时有事,我还真能见到这个神秘的家伙,丁隐,你可真幸运!”
我问慕容清烟中途突然赶回来是什么事,慕容清烟回答:“段小丽被带回拘留了,毕竟那个案子立了刑事。不过有周扬留下的认罪书,问题应该不大。”
我叹了一口气,心里暗暗希望道门老九的法子可以帮到周软软。
因为有周扬那张认罪书,警察们梳理线索,重新展开调查,事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一切不过是一个伟大的父亲,为了拯救自己病床上的女儿所做的奋力一搏。
大约在三年前,十岁的周软软患上了白血病,这是一种造血系统的恶性肿瘤。
为了给周软软治病,周扬拼命工作,段小丽贴身伴在周软软的跟前,就怕她不小心磕了碰了,因为这种病一旦受伤出血是极其可怕的。
为了给周软软治病,他们卖掉了漂亮的洋房,搬到了破旧小区。
为了给周软软治病,家里开始变得一贫如洗。
几年下来,一个美好的家庭几近崩溃!
周扬越发拼了命的接单子做项目,想多挣一分钱,段小丽也想着法子做,乖巧懂事的女儿好几次说不治了,不想看到爸爸妈妈那么辛苦。
“妈妈以前那么漂亮,现在都不敢打扮了。”
“软软好内疚,软软好心疼爸爸妈妈。”
就是因为周软软的话,段小丽只得重新开始打扮,用最便宜的化妆品去遮盖脸上的泪痕瑕疵,笑容满面得安慰女儿,会好的,一定会好的。
周软软有时候化疗时候明明疼得受不了,却还要咬着牙装坚强,这让段小丽跟周扬怎么放弃?
此时的段小丽跟周扬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直到有一天,周扬看到了一篇保险广告,他终于找到了一丝曙光。
在那段时间里,周扬认真吃饭锻炼身体,让自己保持到一个健康的状态。
然后他特意做了体检。
在一次完美公司保险员推销业务的时候,周扬顺水推舟参了保。
而后,他开始了‘自杀之旅’。
就这样,周扬用了半年的时间搞垮了自己的身体,而后步步惊心,日日算计,终于倒在了大年三十的晚上。可他是幸福的,因为他的死能为女儿换来一次彻底治疗的机会,哪怕这场手术的存活率只有百分之二十。
由于没有充分证据表明段小丽是周扬的帮凶,段小丽在被拘留七天后,终于离开了警局。
这个案子以周扬自杀作为结案,完美保险公司不需要做出任何赔付!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段小丽跌坐在地,嚎啕大哭:“那是我女儿的命,我女儿的命啊……软软可怎么办,我的软软啊……”
“慕容警官把我抓起来好不好,把我抓起来,我的软软就要进行免疫细胞治疗了,我的软软啊,呜呜呜……”
慕容清烟扶段小丽起来,让她不要自暴自弃,段小丽却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那是丈夫拼死用性命换来的保险金,怎么就失之交臂了呢?
“小兄弟,我想卖血,我想卖自己的肾,你能答应我,这次就不要管了好吗?”段小丽将最后的希望放在我身上,她知道没有我,这个案子不会那么容易告破。
她不怪我,却希望下一次我不要再插手。
她打算跟黑市做的交易。
慕容清烟让段小丽冷静点:“你这样害死自己,还怎么照顾软软?听我的,把这张卡拿着,去给软软当治疗费。”
“啊?”
段小丽望着慕容清烟递过来的一张黑色银行卡,有些不明白对方的意思。
慕容清烟把那张卡硬塞在段小丽的手里:“这是五大银行的联名,密码是11112,上限是五百万,权当软软的治疗费跟营养费了。”
然而段小丽没有接受。
任慕容清烟好说歹说,段小丽还是把那张银行卡推了回去:“这笔钱,我不能要。”
“阿姨。”
慕容清烟还想说什么,我忽然拿出手机上前打断:“道门老九那边有消息了,他把这个案子写出来了,结果大受欢迎,不仅很多读者参与了募捐,还带动了网上的不少好心人,软软的故事甚至上了热搜!”
“不对,怎么会有一笔两百万的大额捐款,我是看错了吗?”
我惊讶不已,慕容清烟也靠了过来,这时我们发现那个捐款人叫做:刘三石。
慕容清烟诧异得叫道:“这不是完美保险公司的总裁吗?”
“是不是同名?”这会段小丽也不哭了,擦擦眼泪跟我们一起加入了讨论。
慕容清烟这边正好有完美保险公司的电话,赶紧打电话过去核实了一下,那边则转接到了总裁办公室。
刘三石接通电话后,微微笑道:“没错,是我们公司捐的!”
段小丽忍不住抢过电话,问对方为什么。
刘三石回答道:“作为国内一流的保险公司,我们有自己的原则,所以针对您丈夫的恶意骗保,我们拒绝赔付哪怕一分钱!”
“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公司,我们深深体会到了周先生那无言的父爱。是的,毁掉一个美好的家庭,一场大病就足够了,但只要父亲在,就是山,就是岭,就是子女最后的避风港。”
“我纵横保险业已经几十年,见过太多生离死别,可最感动的莫过于周先生这场伟大的赴死……周软软不是我们的赔付对象,但却是我们都爱护的小天使,希望她能早日痊愈,自由得奔跑在蓝天白云下。”
“段小姐,等她长大以后,一定要告诉她,曾经有一个人,爱他胜过全世界!”
听到这句话的段小丽泪流满面,她一直担心周扬会被到处宣传是骗保嫌疑犯,而刘三石却用最朴实的行动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您真是一个好人,谢谢你!”段小丽哽咽得说出这句话。
我跟慕容清烟也不由得对这个刘三石肃然起敬。
正所谓:积善之家必有余庆,我相信这位老板未来一定会带领自己的公司走向更高的巅峰!
骗保案终于落下帷幕,这桩案子虽不是我仵作生涯中,破获的最凶险最离奇的案件,却是令我最为摇摆不定的案件,所以深深印在了我的脑海之中。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躺在病床上的人换成我,爸爸妈妈或许也会毫不犹豫的牺牲掉一切。
只可惜父母不在,现在的我只是个孤儿。
好在我还有师父!
尽管师父没让我跟他一起过年,尽管一开始接电话的时候,他的态度依旧冰冷,可当听到我那颤抖的声音。
他那句:“小隐,你出事了?”
足以让我相信,师父内心深处对我浓浓的呵护。
不然他也不会约道门老九帮我解答疑惑了,师父啊师父,你怎么总是嘴硬心软。
“丁隐?想什么呢?”慕容清烟的声音突然将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坐在侯晓宇的副驾驶位置上朝我招手:“快上车!”
我望向他们:“去哪儿?”
慕容清烟大笑:“当然是去吃饭,你帮我破了这么棘手的案子,我必须得请你好好搓一顿。”
“不用了。”我婉言拒绝。
慕容清烟坚持道:“要得要得,今天这顿饭有人付账,咱们好好宰他一下。”
侯晓宇朝她哼哼了两声,说道:“你倒是不客气!”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敢情是慕容清烟请客,侯晓宇付钱啊,不过侯晓宇为什么要甘心做这个冤大头呢?
我上车以后,忍不住好奇得问了一句。
慕容清烟告诉我:“你是不知道,刘法医在知道侯晓宇之前有过针对你的行为后,把他关在办公室破口大骂了一顿,砸碎了好几个茶杯,还罚他写三万字的检讨。”
我看向侯晓宇,只见侯晓宇竖起三个手指头,朝我苦笑:“三万字,我当年给我们学校的校花写情书都没到三百字,这三万字是要我的命啊。”
“不行,丁隐,这事儿你得帮我。”侯晓宇扭过头来,朝我说道。
我赶紧拒绝:“写检讨这事儿,我不在行啊……”
“你这是凡尔赛吧,我就不信你从小到大没写过检讨。”侯晓宇露出不相信的眼神。
想到有次小学被罚站的经历,我讪讪得笑了笑,可是这会已经上了贼船,想要下车已经迟了。
“该不会又要去吃烧烤吧,我事先声明,不吃羊肉串!”我故意转移话题道。
慕容清烟摇头:“哪能呀,侯少爷做东,我们不得五星级大饭店走起?”
“那说好了,饭我请,检讨的事儿你们得帮我想想办法。”侯晓宇的小算盘打得贼响。
我没说话,只是望向了窗外。
一道高挑清冷的身影一闪而过,那是白月光吗?我突然想起,上次分别以后,自己已经有几天没见到白月光了。
此刻的我才真正明白古人的那句话: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
“丁隐?”
我后知后觉得扭过头,问慕容清烟怎么了。
慕容清烟说地方已经到了,我解开安全带,下车一看,好家伙,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如此豪华的装修!但见眼前的酒店金碧辉煌,左手边是一个巨大的喷泉广场,右手边是大卫雕像,每一道门前都站着一名穿着红色侍者装的门童,而且进门还要亮vip卡。
一个门童将我们领到二楼,这里的楼梯居然还是那种类似哈利波特里的中世纪旋转楼梯。
入座以后,侯晓宇看了一眼腕表道:“之前已经跟你们预约过了,直接上菜就行!”
一道道菜品就仿佛艺术品一样,龙虾跳舞,松果手撕鸡,白鱼展翅,就连甜品也精致得让人不敢破坏。
侯晓宇见我迟迟没有动筷,问我怎么了?
我没有说话,而是挤出一丝笑脸。
这时的我感觉侯晓宇跟慕容清烟才是一个世界的,他们一出生就站在了起跑点上,而周软软一家却……
然而没想到的是,慕容清烟却小心翼翼得将几个甜品打包了起来,笑着说道:“这些甜品好可爱,我回头给软软送去,她应该会很喜欢。”
侯晓宇点点头:“嗯!虽然软软现在的医药费筹到了,但是我们也可以时不时得去探望她,有朋友的陪伴跟鼓励,希望她可以好得更快。”
看着他们温暖的举动,我想到一句话:穷则独善其身,达者兼济天下。
慕容清烟的父母支持她入警察这一行,希望能回报社会,这才是真正有责任感的社会企业家。
现在的很多人仇富,其实仇的不是富,而是为富不仁!
刚见面的时候,我对侯晓宇也有误解,觉得他出国留学就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可相处之后才知道,侯晓宇也是个心思单纯的人,留学以后并未选择留在,而是早早回来报效祖国。
之前他是觉得先进仪器厉害,可现在也知道我们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有多宝贵。
我们彼此交流了一些心得,侯晓宇还真诚得向我道歉:“丁隐,之前是我小瞧你了,这次我是真真正正的服气了。作为赔礼呢,我特地差国外的朋友帮你订了一件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哎呀,不用那么破费了。”我站起来拒绝。
侯晓宇坚持要送,并且一口气喝光了杯里的红酒。
我推脱不了,只能接受,并以果茶代酒,一饮而尽。
我的手摸向自己胸前的那块玉牌,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我不禁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走了收礼运,怎么这么多人要送我礼物?
此刻的我也明白了,说是讨论怎么写检讨,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侯晓宇是想借着吃饭向我道歉。
可这点小事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毕竟我年纪确实小,不能服众。
如果不是有师父宋阳的调教,我又怎么会懂得那么多的东西,归根究底厉害的其实还是师父。
慕容清烟说我谦虚,老话重提让我给她介绍对象。
“你师父的表兄弟什么的,都可以……”
我憨憨得笑笑,故意装傻。
吃完饭以后,侯晓宇要开车送我回去,我让他别酒驾了,说话晕头转向的,还是慕容清烟送他回去比较恰当。
眼见侯晓宇舌头都捋不直了,慕容清烟只能扶他到了副驾驶:“那丁隐,你呢?要不我先送你,再送他吧。”
我挥挥手机,表示自己已经叫了车,等下就到。
慕容清烟答道:“好吧,那你注意安全,回到宿舍给我发个消息。”
我嗯了一声,朝她说没问题。
等慕容清烟载着侯晓宇离开后,我叫的车也到了,目的地却不是学校宿舍,而是听雪酒吧!
此时的听雪酒吧已经正常营业了,门外桌子上摆放的那丛蓝雪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枝寒梅,插在花瓶中,散发出淡淡幽香。
我推开听雪酒吧的门,里面依旧是座无虚席,只是台上的人却也变了模样。
与白月光的冷洌寒气不同,台上是一个热情奔放的女孩儿,跳着热辣的舞蹈,极尽展现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
台下的男子不停发出起哄的口哨声,似乎对这样的表演很是满意。
可我的一颗心却回到了最初见到白月光的那一天,那一天我明明一直专心致志得在背《人体解刨学》,可是很奇怪,明明过了那么久,我却连白月光穿的什么衣服,戴的首饰都记得一清二楚。
“取一杯天上的水,照着明月,照着人世间……”
同时,那首歌也印在了我的心里。
可她却觉得我没有听歌,反而自顾自得背人体肠道组成,是对她的挑衅!
论打赌,我从来没有输过。
可是当听到她说:敢不敢跟我打赌,当你第二次见到我的时候,一定会喜欢上我。
我的心还是乱了。
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只知道现在的自己无比思念那个叫做白月光的女人。
就这样,我在听雪酒吧坐了一晚上。
杯中的蓝色妖姬喝了又续,续了又喝,那个令我魂牵梦萦的身影却始终没有出现。
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白月光好像消失了一样,像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月光隐于黑暗。
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白月光,每一日我都是阑珊而归,像极了一个傻乎乎的男人,像极了之前每一个等白月光唱歌的男人。
丁隐啊丁隐,你到底在幻想什么,大仇未报,哪有心思想这些东西?
我一遍遍得告诉自己,不能想,不要去想,却忍不住回忆起白月光家里的地址,欺骗自己道:“也许白月光是生病了呢?之前我受过她那么多的指点,理应去探望她才好。”
而那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另一个小人就劈头盖脸得把我骂了一顿:“你连人家的手机号都不知道,就把自己归为人家的朋友了?人家上次是没办法才将你带回家,就别再给人家添麻烦了好吗?”
算了,也许我就是她人生中的一个过客,一个需要安慰的小弟弟罢了。
我自嘲一声,仰起头看向天空,眼睛酸涩,不想让那无用的液体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