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火的人呢!”猪油仔手脚都变得灵活起来,双手抓住一个小弟衣领,小弟呆楞着道:“没,没人救火。”
“操!”
猪油仔猛的松开衣领,怒骂一声,忽有一股火焰在风浪下卷来,似有一股热浪扑面,连忙抬手遮面,待到热浪过去,手臂袖子已经被星火打穿几个小孔,一股火星子又在更远的地方吹去。
猪油仔明白不是没有人试图赶来救火,只是火势实在太大,大到任何人都绝望。
跑路!
逃命!
远比救火重要!
猪油仔缓过口气,阴沉着道脸说道:“阿杰、辛楷、豪哥他们呢…”
“仔哥,阿杰去仓库拿报纸,之后就再也看不见人了,辛楷是我亲手斩趴的,最好是死在火场里,至于豪哥……”蒋彦宏满脸灰尘,多少像个黑炭:“我听人讲,他带人同刘荣驹拼了一场,把刘荣驹从后门赶走,赶到屋村里去了。”
“好,干进屋村,好呀。”猪油仔咬牙切齿的道:“烧!同村民们一起烧!烧的灰土天天给人踩!”
蒋彦宏看仔哥的神情颇为癫狂,砸砸嘴,不再讲话,猪油仔又问道:“真的是刘荣驹?”
“真的。”
蒋彦宏点点头:“我同他交过手,虽然之前没什么交情,但是起码在街上见过,一定不会认错!”
“好,太好了。”
猪油仔哈哈大笑道:“他这么爱烧,怎么甘心只烧区区一个仓库,一个纸厂呢!对嘛!干大事的人,烧的越多越好,越多越好,他们都要下去陪葬!”
“去死!”
猪油仔双目赤红,嗓音沙哑,作为一个内地移民,落脚屋村,靠屋村生意安身立民,可以说一辈子都打上屋村人的烙印,又怎么会见到屋村被烧而无动于衷?这里是他经历过动荡时代,第一个过上好日子的地方,不知何时早已成他故乡。
他丝毫没有意识到几滴泪珠已经滑落眼角,其余人也没有意识到,因为眼泪早已被热气烤干。
蒋彦宏看着猪油仔的样子,不禁暗叫:“疯了!仔哥疯了!”
“你们同我一起进屋村里赶快通知大家跑,千万不要拿财物,跑就对了!”蒋彦宏扭头说道。
“知道了。”一干人绕过火势最大的地方,冲进屋村,在慌乱的逃生人群内逆流而上,蒋彦宏也要回家!
他父母都住在屋村!
同时,九龙塘、深水埗、旺角、油麻地警署都已派出人员来到现场,一方面是疏通交通,组织逃生,一方面是以图控制现场,防止民变发生。
涉及到整个石硖尾屋村十万余人的火宅,情况是会直接上报总督府的,九龙警区承担着巨大压力。
整个警区最高级别的高级助理处长都已经在现场坐镇,张景荣、曾少珂、蔡兆光等华探长、军装警长更是带着华警在第一线组织疏散,其余印警,英警则是手持盾牌,荷枪实弹,随时准备弹压现场。
此刻,消防署车辆已经抵达现场,鬼佬消防署辖区区长来到高级助理处长面前,立正敬礼,出声报告:“长官!”
“消防署现在是什么意见?”高级助理处长闻言回过头,望着火势强大,灾情严重,话语也变得直接了当。
消防署区长放下手臂,出声回答:“火势太大,没法强行扑灭,唯一的办法是尽量疏散灾民,提前设立隔离带。”
“尽可能的救火。”
高级助理处长颔首道:“好!”
忽然,他皱起眉头,看向外围激烈的人群问道:“什么情况?”
曾少珂抢先一步,立即上前敬礼:“长官,是本地的民意代表同受灾难民。”
高级助理处长显然是表情一愣,有点意外,默然思考一会,点头说道:“请他进来。”
猪油仔在两名华人探员的引领下,来到一群身穿制服,威风凛凛的长官面前,四周站满手持盾牌,腰佩武器的鬼佬警员,此时,数十双眼睛在盯着他,可他却巍然不惧,拿起一个袋子,当着一众鬼佬的面洒下满袋钞票。
哗啦啦,整整一大袋港币漫天飞舞,在火场之外显得如此扎眼。
里面里小到一仙的硬币,也是十元、二十的港币,华人、鬼佬看见一袋子钱都不禁面露愕然。
猪油仔随后丢掉袋子,掷地有声的喊道:“开喉!”
“开喉啊!”
无人回答。
他跟疯了一般,出声叫道:“伱们不是没钱不干事,有钱什么事都干吗!这里是刚刚灾民们凑出来的钱,我也添了一点,拿去吧!给我救人、救火!”
“拿着呀!狗娘养的洋鬼子!”
一干鬼佬们就算听不懂猪油仔的话,也懂得将钱撒在地上的意思,一时间表情各异,在火光下变得份外奇特。
张景荣刚刚想要搭枪上前警告,看见猪油仔赤红的眼睛扫来,猛然惊觉配枪在有时也无法给予底气,心头一发虚,刚跨出的右腿不自觉又收了回来。
作为酿造出石硖尾大火的当事人之一,他心知一朝踏错,已经处在一个很危险的边缘,下一秒就可能万劫不复,又怎么敢再跟猪油仔对呛?
今夜,不知多少人失去家人、失去双亲、家财、不知多少人想要杀他而后快!
最终猪油仔还是被人给架走了,那些钱也被军警收起送回,消防署终究是开喉救火,同时选出了一批敢上的华人消防员进入火场搜救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