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品世家则是一百股起购,除了需要出数名天人境修士之外,还得出一名紫府老祖,只是不必常年服役,只需要出四成时间即可。
每一个世家认购,都会有专人唱喏,广而告之。
归龙城中五六七品世家数量众多,所有财力统合到一起,其实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量,区区两千股,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满足他们的胃口。
随着第一个认购者出现,不少世家立刻就意识到,若不进行抢购,恐怕就会错失机会了。
僧多肉少的情况下,这区区两千散股在短短十天时间内便宣告售罄。这让很多还来不及筹措资金,或是还在犹豫的家族们懊悔不已。
与此同时,归龙城八大四品世家也相继沦陷,随着四品世家中较强的上官氏率先站出来,认购了其中百分之三的股份,剩下七个四品便也坐不住了,很快便有四个认购了百分之二的股份。
再加上一早就已经表态的衡郡王的百分之二股份,如今认购出去的总股份已达到了百分之三十三。
……
与此同时。
皇城内,“拙政阁”中。
垂垂老朽的隆昌大帝,罕见的有些恼怒。
他面前的书桌上已经摞了厚厚的一沓奏章,全都是弹劾安郡王的,且都是内阁审阅过后送来的。
“荒唐,太荒唐了。”隆昌帝恼火地骂骂咧咧道,“他吴明远好歹也是仅有的两位准帝子之一,竟然赤膊上阵和那什么王宗安一起,那个,那个……老姚,他们那个自称叫什么来着?”
宦官老姚低着头低声提醒道:“安郡王说,那叫‘路演’,为的是寻求有卓绝眼光的‘天使投资人’。”
“对,‘路演’,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名字。明远他平日里不这样的,定是那神神叨叨的王氏在暗中撺掇。”隆昌帝冷哼道,“丢人,皇家的脸面都给他丢尽了。瞅瞅这些弹劾奏章,都堆了快一书桌了。不就是搞个大项目么,就不能在大朝会上提议,由群臣群策群议一番?”
“那个,陛下……”老姚嘴角一抽,略带尴尬地弱弱提醒道,“数十年前,安郡王曾在大朝会上提过大荒漠开荒项目,结果被群臣群而攻之。这其中,骂的最凶的……”
说到这里,他张了张嘴,愣是没敢说下去。
隆昌大帝脸色一尴,也是回想起了当初的事情。当初骂得最凶的,可不就是他自己么?
可那也不能怪他啊,当时的情况,一来,他是觉得吴明远太过异想天开,之前那么多世家都开荒失败了,吴明远的计划希望十分渺茫,二来,也是因为他年事已高,开拓之心早已经消磨殆尽。
再加上当时康郡王吴承嗣一党的起哄挤兑,他便觉得吴明远不过是想借这个计划拉拢人心,趁机抬一下准帝子身份,妄图挣扎而已。
却是不曾想到,吴明远那小子其实是认真想开拓大荒漠,而且,几十年下来,居然真的让他将荒凉的安北卫,经营成了一片出色的实验之地,隐约有了点粮仓的意思。
在此基础上,再提出达拉大荒漠的开荒,情况自然就不一样了。
详尽的数据,清晰的发展线路,未来的风险和收益,都是建立在了事实的基础上,比起吴明远当初停留在吹牛皮上的开发计划,无疑要令人信服无数倍。
再加上此事有璃瑶大天骄,宗安大天骄等帮着一起背书,可信度和可行性再度大增。便是连隆昌帝,都感觉安郡王只要肯花苦功夫,此事多半真的能搞成。
“哼,说得冠冕堂皇,说什么此番只是带大家一起发财,无关乎帝子之争。”隆昌大帝心中暗暗不爽,就仿佛什么都没想起来一样,自然而然地转移了攻讦点,“说来说去,吴明远和王氏不过就是在收拢人心而已。否则的话,他们为何不去康郡王府拉一下投资?”
“这个……陛下,安郡王殿下已经去过康郡王府了。”老姚的嘴角再次抽了抽,低声道,“只是康郡王王妃赵怡静草草接待了一番后,便借口说郡王殿下不在家,不好私自做主,客气地将他们请了出去……”
说到这里,连他都忍不住替隆昌帝尴尬,凭着近千年的职业素养才硬生生忍住笑意,没有失态。
他甚为了解大帝,知道大帝心里其实已经有些认同安郡王的开拓之计,并非是真的在生气。他就是在着恼安郡王绕开了他这个大帝在做事,心中膈应,忍不住发发牢骚而已。
“故作姿态。他不过就是趁着康郡王去域外战场,不在府中,才故作姿态,以标榜自己的无私。”隆昌大帝嘴角也是抽了抽,当下再次假装失忆,自动自发地将话题转移到了下一个攻讦点,“安郡王真要是一心为国,为何不来找朕商量?难不成,在他心中朕就是那种,蛮不讲理的昏聩之帝么?”
“他定是当年被朕小小训斥了几句后,便记恨在心,一门心思想要证明朕是错的。”
隆昌大帝以己度人,越想越觉得肯定是这样。
可他话音刚落,就听得外面有宦官前来禀报:“启禀陛下,安郡王殿下,长宁王氏宗安大天骄,联袂前来求见陛下。”
隆昌大帝的脸都僵硬了。
吴明远那小子也太不给面子了。他刚骂完那小子是小心眼儿,那小子居然就跑来求见?我隆昌不要面子的吗?
“老姚啊,吴明远那臭小子现在前来求见,多半是开拓大计遇到困境了。”隆昌大帝沉默半晌,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故作沉吟道,“你说说看,朕是见还是不见?”
老姚深知大帝心意,低头谄笑道:“陛下向来宅心仁厚,关爱家族小辈。您再不待见安郡王,他也是青萝公主这一脉的嫡传,忆萝小郡主的父亲。何况,此次还有新入世的宗安大天骄随行,陛下您自然不会不见。”
“哼,你这老鬼头,私自揣度圣意,回头再找你算账。”隆昌大帝笑骂了一句,随即轻咳了一声,又是严肃沉吟道,“不过,看在忆萝和宗安大天骄的份上,终究是要给点面子的。朕也想看看,那小子究竟有什么话要说。老姚,传~”
老姚谄笑着告了声饶,这才出去肃容宣道:“陛下传安郡王、王宗安觐见。”
老姚的声音听着不大,却精准地一路传递到了皇城门外。
过得一炷香时间,安郡王与王宗安便在内侍的引领下到了拙政阁,双双觐见。
一番觐见礼仪过后,两人在隆昌帝的安排下分别落座。
隆昌帝先是和王宗安聊了几句,关心了一下长宁王氏的情况,关心了一下王宗安的修行,还关心了一下宗安那颗长生树灵种的情况,充分表现出了作为皇帝对大天骄的关怀体恤之情,又专门提了提王璃瑶,很是鼓励了一番。
王宗安自然少不了一番谦虚之辞,表现也是不卑不亢,风度翩翩,一点没给王守哲丢脸。
足足过了两盏茶的功夫,双方才算是结束了寒暄,轮到了吴明远开口。
换作正当壮年之时,隆昌大帝还喜欢装模作样,自我标榜一番,不过随着年岁已高,他行事倒是愈发随心所欲了起来。
仗着吴明远是自家孩子,老祖宗就算骂他他也只能乖乖受着,隆昌帝正准备开口怼吴明远几句出出气。
谁知,吴明远却蓦地先一步站了起来,激动道:“陛下,大喜啊~~大喜!!”
隆昌帝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被噎了回去。
他脸皮子抽了抽,没好气地看着吴明远道:“喜从何来?”
“当年明远承蒙陛下教诲,当头棒喝,指出了计划中诸多好高骛远的设想。先时明远心中还有几分不服,可回头慢慢琢磨,方才明白陛下的每一言,每一句,皆蕴涵着数千年大帝生涯积累下的智慧。”吴明远一脸感激涕零,激动道,“因此,明远痛定思痛,调整了计划,并耗费数十年时间,一点一滴,脚踏实地做出了一点成绩,这才有脸面来见陛下。”
你小子想多了,朕当时就是为了骂你而骂你。
隆昌大帝心中腹诽了一句。
不过,见吴明远这么给他面子,主动给他找了个台阶下,他的心情倒也变得不错了起来,装模作样地和蔼了脸色:“明远你有此觉悟,倒也不枉朕一片良苦用心。”
“你的成果与后续计划,朕已全然知悉。干得确实不错,没丢咱们皇室的脸面。你此番前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回陛下,没啥难处。”吴明远说道,“即便有些小小问题,明远也能解决。此次前来,主要是感谢陛下当年教诲之恩。其次,便是在【达拉开荒联合司】中,给陛下留了一成的干股。今天,明远和宗安是特意来给陛下送契约的。”
“一成干股?”隆昌大帝慈祥地笑了起来,“明远啊,这天下都是朕的,朕要你这一成干股何用?你的孝心,朕心领了。”
他虽说没怎么在意这一成干股,心头却也是有些舒爽。
看样子,明远这小子是真心在感激他的【提点】,尽管当时他就是纯粹在骂,可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陛下一心为国,明远佩服。不过,陛下总是要留一些私用钱财的。”吴明远诚恳道,“有了这一成干股,您私下赏赐一些心疼的小辈啊,买一些自己喜爱之物时,也能更随心所欲一些。”
“这倒也是。总是动用宝库给孩子们赏赐,底下难免有人会私下非议。”隆昌大帝深感欣慰,心头也是暖洋洋的。
他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明远这孩子这么会说话呢?这每一句话,仿佛都说到了他心坎里去,说不出的熨帖。
随后,又是一番寒暄。
心情被哄舒坦了的隆昌大帝也变得比平时大方了不少,还顺道赏赐了一堆价值不菲的宝物给吴明远和王宗安两个小辈,鼓励王宗安好好修行,争取早日成为神通境。
要是家里实在供养不起两个大天骄,也可以来找他,他可以帮着想想办法。
先不说隆昌大帝这一世的是非功过,单是他在提携有潜力的皇室后辈,亦或是其他世家的大天骄这一点上,确实是挺上心的,连上官云阙早些年也受过他不少好处。
如今皇室的十一位神通境强者之中,有一位便是因为家里实在供养不起,最后入赘了皇室,当了驸马。
如今,其出身家族受其庇护,虽然还不到三品,却已经是四品世家之中实力最强的那一批了,只等再出一个大天骄,便能一举冲上三品世家了。
一炷香后。
会面结束,吴明远和王宗安两人也被客气地请出了拙政阁。
待两人走后,隆昌大帝颇有些老怀开慰地感慨道:“老姚啊,明远这小倔驴长大了啊,开始懂得心疼老祖宗了。你瞅瞅,一成的干股,就给朕留着用来打赏小辈。听说那上官氏可是花了海量的代价,才拿到百分之三的股份。”
老姚愣了一下,略有些错愕地低声提醒道:“这一成股份,陛下不准备出钱么?”
隆昌大帝手一挥道:“那可是明远孝敬朕的,何须给钱?”
“陛下啊,话虽如此。”老姚脸皮子抖动几下,硬着头皮劝说道,“可老奴听说那‘联合司’的意思乃是联盟合作开发公司,其内部也有章程,主要是由各世家联合投入,联合持股,联合收益……倘若陛下不出这钱这力,那些世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私底下必定会非议陛下,觉得您这是变相侵吞公司财产……回头史书上,还指不定会怎么写呢……”
隆昌大帝脸色渐渐转黑,眼皮子直跳:“我说呢~明远那头小倔驴怎么会忽然转性了,想不到竟是挖了个坑在等着老祖宗往下跳?他什么时候有这么多心眼了?”
回想起吴明远和王宗安之前的一系列操作,他脑子里有一根线瞬间串了起来:“此事恐怕没有如此简单。按照他们之前的做法,等朕出了钱,那小子必定会恬不知耻地大肆宣传,例如‘陛下豪投重金,拿下联合司一成股份’等等。如此,还在观望的三个上三品世家,多半会立即作出回应……”
“好!这小子玩的是好一手狐假虎威啊~~~呵呵呵~想不到朕终日打雁,到头来却被那小倔驴啄了眼儿。”
“陛下息怒。”老姚汗水涔涔道,“明远殿下未必就是此意。不如令老奴去周旋此事。”
“无妨,他吴明远能挖坑埋朕,也算是他的本事。朕乃是一国之君,一言既出,哪有转圜余地?”隆昌大帝反而笑了起来,“原以为这一次帝子之争已经没有悬念了。想不到,吴明远竟能异军突起。如今,局势反倒是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不过,如此才有意思嘛~~~想当初,朕为了夺这帝位,也是费了无数功夫和心思,岂能让这些小子们轻松拿到?哈哈哈~”
……
安江下游,穿过荒泽那一段后的镇泽卫附近河道。
从几天前起,便有一艘又一艘巨大的江船自上游顺流而下,停在了距离河岸不到里许的地方。
它们也不靠近河岸,而是就那么停在那里,仿佛远远地眺望着下游。
短短几天功夫,镇泽卫旁的安江水面上就已经聚集了几十条江船。它们就仿佛一只只巨兽一般蛰伏在江水之中,遥遥望着长宁卫,随时准备冲出去,狠狠撕咬。
这些江船上,无一例外都悬挂着蛟龙帮的旗帜。
在安江江段,几乎没有人会认不出这旗帜。呼啸的江风中,这些旗帜迎着风猎猎飞扬,就仿佛是一种无形的威慑,酝酿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
不知不觉间,一股惶恐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开来。
从安江上经过的渔船,商船都变得小心翼翼,紧张兮兮的,就算不得不从船队旁边经过,也是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恨不得蛟龙帮的人根本注意不到自己才好。
隶属于镇泽卫的小港口,装卸货物的工人,来往的商人,也都自觉地低调了许多。
因为蛟龙帮商船的出现,这几日码头的生意都变差了好多,甚至还有越来越差的趋势。不少商人宁愿损失一点利益,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出来做生意。
蛟龙帮的旗舰上。
龙无忌大马金刀地坐着,手里捏着个小乾坤酒壶,时不时地咪上一口小酒。
远处的江面上,孤零零地停着一艘楼船。
这艘楼船也算是巨型江船了,体型很是庞大,但对比起蛟龙帮的那几十条江船,却显得势单力孤,仿佛随时会被撕碎一样。
江船上插着长宁王氏的旗帜。
王氏的小少族长王室昭站立在船头上,远远地朝这边喊话:“龙大当家,我爷爷说了,只要大当家点头,他立即亲自来接大当家去王氏作客。”
“哈哈哈~~”龙无忌大笑着回道,“室昭小少族长,还是劳烦你回去告诉你爷爷。距离五十年之约,还有五天时间。届时不用守哲来请,我龙无忌自会登门拜访。”
“龙大当家,我爷爷说了……”
王室昭又连着劝了几句,龙无忌却始终坚守当年的口头承诺,坚决不肯提前去王氏作客。
“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王室昭无奈,只得讪讪而退,指挥着江船调头回去。
等王氏楼船退走后,赵无情在一旁好奇地问道:“义父,既然守哲家主已经释放出求和的信号,咱们何必不就坡下驴呢?如此,也好令守哲家主心生好感,说不定彼此还有挽回的余地。”
“哼!”龙无忌灌了一口酒,眼神中满是自信道,“如此一来,我龙无忌岂非变成了言而无信之辈?守哲那小子诡计多端,我此番若真的去了,说不定那小子便会拿此事做文章,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你放心,接下来只要我和守哲好好‘交流交流’,他一定会被我的‘诚意’感动,做回咱们的兄弟。”
“义父威武。”赵无情钦佩不已。
“哈哈哈~无情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锄头。”龙无忌大笑道,“总之,不管他愿不愿意,守哲这个兄弟我交定了。”
尔后。
王氏主宅,守哲的书房内。
王室昭无功而返,颇有些惴惴不安,低着头颇为无奈地将龙无忌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爷爷。
“爷爷,是室昭办事不力。”王室昭道,“还请爷爷责罚。”
“无妨,此事怪不得你。”王守哲背靠在太师椅中喝着灵茶,闻言略有些沉思,“龙无忌此人,父亲乃是永安亲王,母亲则是大乾唯一的二品世家,安国公赵氏的嫡女。他从小到大都极为受宠,性子也是桀骜不逊,不愿受管束,同时又义薄云天,极重信诺。此等人物,若是有可能的话,当兄弟远远比当敌人划算。”
对于一个有着五十年之约的人,王守哲岂会对他毫无调查?他身上唯一的疑点是,那名出自安国公府的嫡女,在诞下龙无忌后没多久就没了音讯。
此事无论是永安亲王府还是安国公府,都是三缄其口,好似没有这等事情。
“爷爷。”王室昭皱着眉,有些不解,“但是龙无忌与康郡王同出一脉,乃是天然盟友,恐怕很难说服他改换阵营。”
“室昭你要明白一个道理,这天下没有挖不动的墙角,只有不努力的锄头。”王守哲笑道,“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只要我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必定能够将他感化。”
“……爷爷你说得好有道理。”
王室昭看着爷爷的笑容,不知怎么,心里忽然觉得虚。他总觉得,爷爷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可能不是一回事。
不知不觉,数日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约定那一日,蛟龙帮的船队在一声令下后便迅速启航,浩浩荡荡地穿过断龙峡,直逼王氏定浦渡口。
而与此同时,定浦渡口的一门门神威炮,炮弹也悉数上膛。
大战。
一触即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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