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明从帝辇上下来,神色微微有些阴翳。
阿舅的谋划完全失算了。
他们这一趟,恶了姜家,还被姜玉虎敲诈了三千匹战马不说,作为他他登基之后,第一次以陛下身份,施恩于臣子的出行,却不想连正主的面都没见到。
姜玉虎这是何等跋扈!
当皇帝前你不搭理我,当了皇帝你还不搭理我,我这个皇帝不他娘的白当了吗?
这般念头在东方明心头闪过,让已经滋生出不少唯我独尊姿态的他心头焦躁不已。
等回了宫,听到了一个新的消息,他的心情一下子就更糟了。
坐在御书房中,他拿着手上的奏折在桌沿上敲着,“阿舅,你看看,英国公这是要做什么?又要举荐他的人?这是这三日来的第几个了?当朕这儿是什么,集市的铺子吗?集市的铺子拿东西也是要给钱的!”
萧凤山却不见喜怒,平静道:“陛下,英国公已经送了你一场泼天富贵了,眼下形势比人强,勋贵们之所以没有闹事,宗室也都还老实,多少还是因为英国公的存在,我们还需暂时隐忍。”
“忍!忍!忍!”
东方明念叨着这个字,以前是太子的时候我忍,现在当了皇帝,我还要忍,我这皇帝不他娘的白当了嘛!
他今日第二次兴起这样的情绪,拿起朱笔在奏折上画了个大大的圈,扔到了一旁。
“陛下,今日之事,也不是全无所得。既然确认了胶东郡王不在竹林,那很可能就是夏景昀算计更深,或者江安侯府另有高人,临机决断,将人抢先送走了,我们接下来行事也有明确的方向了。”
“而且,确认了竹林的态度,比什么都重要。无当军不反,就没人可以威胁到你的皇位,而且北梁的威胁就可以暂时放下。”
东方明只是嗯了一声,神色之中不见多少欣喜的认同。
萧凤山心头暗叹,“陛下如果没别的事,臣先行告退。”
“嗯。”东方明摆了摆手,旋即反应过来,补了一句,“阿舅今日也辛苦了,务必保重身体,国事还要多多仰仗阿舅。”
“愿为陛下尽忠竭力。”
看着萧凤山的身影慢慢消失,东方明靠在椅背上,一脸的烦闷。
“陛下,该是去给先帝上香的时候了。”
没坐一会儿,董良走进来,察言观色地轻声开口。
昨日先帝已经进行了大敛,百官到场,甚是隆重。
今日,则算是正式进入了下葬之前的停灵阶段,新皇和先帝嫔妃都要换上不同的丧服,为先帝守灵。
身为继任者的新君,则是重中之重。
哪怕东方明因为亲手弑父的关系,非常不愿出现,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也不得不按照规矩,换上了斩衰之服,去往停灵的宫殿。
当东方明走入殿中,眼睛登时就挪不开了。
他的目光穿过了先帝的一众嫔妃,最后停留在了淑妃的身上。
要得俏,一身孝。
素色的孝服仿如一盆洗尽铅华的水,让淑妃整个人从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变成了澄澈的洁白莲花。
精巧的脸上未施粉黛,却不减魅惑,反倒是添了几分清纯。
宽大的衣衫看似遮住了身形,但那不经意间露出的婀娜曲线,却更有勾人心魄的美。
那神色中的戚容与哀婉,更是让东方明忍不住想抱在怀中怜惜。
“陛下?陛下?”
一旁的执礼太监轻声呼唤,东方明回过神来,装模作样地走完了一套流程,带着一团火热离开了。
走在回宫路上,萧凤山的话在耳畔回响。
忍!
忍!
忍!
多年的压抑隐忍,已经让他痛苦不堪,如今登临至尊,为何还要再忍!
朕已是皇帝,何须再忍!
一味忍让,这皇帝做得还有甚乐趣!
当年的压抑隐忍有多憋屈,他如今情绪的爆发就有多猛烈。
他忽然脚步一顿,挥退左右,仅留下董良一人,然后低声吩咐了几句。
董良闻言,没有任何迟疑,立刻拍着胸脯,“陛下放心,奴婢一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的。”
东方明点了点头,“去吧,办好了朕重重有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灵堂的风,似乎也变得有些阴森,不知道是不是陛下的冤魂在哭嚎。
陛下驾崩之后,宫中其实颇多议论,都觉得陛下的死另有隐情,但身处这个天下权力中心,大局已定之际,一群后宫妇人和内侍除了认命,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淑妃虽然算是这些嫔妃之中,当前形势最好的人,毕竟她还有个如今朝中权势可以与萧相国分野,同时还手握强大兵权的国公父亲。
但毕竟从陛下宠妃一下子变成了先帝嫔妃,丧失了一切前进的可能,心高气傲的她心里有怎会甘心。
她不在乎陛下有没有什么冤屈,但很在乎陛下活着带给她的无尽荣耀。
她放着大好生活入宫受了这么多气,怎么能就这么没了呢!
老头子也是,如今军权在手,直接将东方明赶下来,让绍儿坐上去多好!
淑妃一边跪着,一边脑子里胡思乱想着,忽然耳畔响起一声低低的叫喊,“娘娘。”
她差点惊得一蹦,以为是灵堂闹鬼了,扭头才瞧见一个小黄门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低声道:“娘娘,昭阳宫里出了点小事,请您回宫主持一下。”
淑妃眉头一皱,一帮废物,这时候还敢闹事,真当本宫是没牙的老虎了吗!
她站起身来,压着怒气,如以往一样,高傲地走着,但那份高傲,已然变得有些心虚般地强撑。
当她走入昭阳宫的宫门,一路上竟没瞧见值守的宫女,更是心头一冷,放肆!
她推开房门,冷冷道:“你们是想.”
她的话只说到了一半,就停住了,因为昭阳宫的寝殿中,没有一个宫女和内侍,只有一个男人。
东方明目光灼灼,看着灯光之下的女人,她是那么动人,那么诱人。
那宽大的孝服之下,该是怎样一副陷人的身躯。
淑妃毕竟是孩子都六七岁的人了,岂能读不懂此刻东方明的目光。
她的心头先是下意识地生出一阵慌乱,接着便是一阵得意,旋即又开始了思考。
“陛陛下,这是臣妾的寝宫!”
她的言语带着几分货真价实的慌乱,更惹动了早已打定主意的东方明那颗蠢蠢欲动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