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考试是林星的强项。虽然林星也没怎么学实验,但高中阶段的物理天才一般以学广义相对论、量子场论为荣,或者去搞点代数几何,很少有天才少年把他们无处安置的天赋拿去写实验报告。要说本科写三年实验报告对实验能力培养有什么用,那可能确实没有。实验从八点开始做一整上午,林星的一些手巧心细的同学九点就能做完走人,林星却经常一直做到中午食堂收摊,然后去旁边的超市买点面包充饥。实验能力没培养,但实验报告上愣编数据的能力还是培养了一些,而物理竞赛实验部分就考写实验报告。
林星对着试题纸的指示做了一遍后,很快就发现不对劲。举起实验仪器端详一番,上面的铭牌写着:xx捐赠xx大学,19xx年。现在才世纪初,上世纪的仪器也不是不能用。但改革开放前就放在实验室里的东西,现在用起来可能确实不太顺手。林星当机立断:这仪器坏了,没法用。可以举手跟老师反映,但没必要。林星擅长的不是用好仪器做实验,而是用坏仪器编数据。反正最终写下来的实验报告没差,不如把这时间省下来。
林星警觉地观察四周,老师可能看得不仔细,但教室里有摄像头。虽然林星不认为它开着在,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造假要造全套。林星按照实验流程从头重来,一边拨弄仪器一边在实验报告上记录假数据。很多没经验的同学编数据胆子小,误差设置得很小,一眼就被老师看穿。林星知道现在的仪器都离谱得很,最终测个东西,数量级对得上就算完成任务,于是把测量数据编得天马行空。最终算下来,误差个百分之二三十,很准。这就是物理科班的实力啊,把仪器复原,林星满意地交卷离开。
考决赛前状态一直不好,林星本来对自己没什么希望。但笔试时像是突然觉醒了一样,现在再考完实验,林星有点膨胀。状态好的话,说不定能拿个银牌。银牌血赚,铜牌不亏。考完试和自己省的队友们吃饭,林星问潘问天和刘泽超状态如何。潘问天说他笔试就没发挥好,今年应该是没戏了。“太黑了!”,刘泽超小声地说,以一种阴谋论的语调,又带着些愤愤不平。“实验仪器都是坏的。”“哦,那确实。”林星附和。实验仪器坏掉,不是常识吗,林星心想,这可太常见了。因为之前一直没人检修仪器,所以第一批做实验的遇到坏仪器是合理的。后面几批做实验的,由于第一批做实验的同学瞎搞把仪器搞坏了,所以遇到坏仪器也是合理的。学校经费有限,这些地方能省则省,学生要为学校着想。
“他们y中是今年东道主,有实验数据,照抄的,都没做实验。”刘泽超越说越气。“你怎么知道?”林星好奇。“你看群。”刘泽超说。林星打开qq,从群助手里找出设置了不提醒的决赛群。“里面一群强省强校的天天卖弱,我就没怎么看。”林星把聊天记录往上翻,随意地解释一下。“要我说,决赛前还天天水群的,都……”在聊天记录,林星看到潘问天和刘泽超也一直在里面卖弱,和其他强省同学互吹。“都是大佬啊,太强了。”林星说。“你往下看。”潘问天提醒林星。林星往下翻,看聊天记录的时间应该就是考完实验没多久,就有人匿名发难,抨击今年的东道主y中失职,决赛也不把实验仪器调好。“这里面也没说y中就有实验数据啊,说不定他们也是受害者……”“你太天真了……”刘泽超看着林星,摇了摇头。林星心想,你一高中小屁孩,说我读了四年本科三年研究生的天真,没这道理。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这才哪到哪。y中也是传统竞赛强校,没必要耍这个小手段。真要作弊,他们老师直接把决赛理论考试题提前透露给他们,带他们在黑板上做就是了,没必要在实验考试上给别人使绊子。
“我建议查实验考试录像,看看是谁没做实验直接编数据的。”群里有人匿名带节奏。林星吓了一跳,如果录像足够清晰,看得到林星记录的数据和仪器显示的数据不一样就麻烦了。林星赶紧开启匿名,在群里对骂。好在民心所向,很快,在林星的带领下,提议查录像的人被口水淹没。“这群y中的废物,只敢匿名。”刘泽超说。你不也是匿名吗,林星心想。不,等等,好像在这之前还有什么问题。“你刚刚在群里提议,查看实验考试录像?”“是啊”,刘泽超坦率承认。“对,该查。”林星赶紧把手机息屏放到口袋里。“都没用啦,晚上就要公布决赛成绩了。”潘问天沮丧地说。“江南省今年又陪跑了。”刘泽超叹气。“明年省队名额还是个位数。”潘问天补充。
晚上在y中的大礼堂公布决赛成绩。先是物理学会和y中的领导讲话,讲话不长,很快就到公布成绩名次和颁奖环节了。读前十名的时候,刘泽超就一直在林星旁边阴阳怪气。林星本来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往后听了一会后也有些不对劲。“前二十居然有十个y中的,你们y中是要上天吗?就算是竞赛强校,也实在强过头了。”“竞赛保送政策年年收紧,都是这群人害的。”潘问天评价。“这决赛比复赛黑多了,我们是没有出头的希望了。”林星在大礼堂的座椅上躺下,闭上眼睛。“林星。”洪亮的声音把躺着的林星震醒。“啊?为什么是我?”林星震惊不已,刘泽超和潘问天比林星更惊讶,只是看着他不说话。
决赛成绩公布完,江南省比往年进步了一些,但明年省队名额估计还是个位数。林星和刘泽超是金牌,潘问天是银牌。全省收获了两枚金牌三枚银牌,剩下是铜牌。顺带一提,y中一个学校今年就拿了快二十个金牌,没有银牌铜牌。“这成绩我是很满意啦”,林星很高兴。“太强了”,刘泽超竖起大拇指。“我进不了集训队了,这届国家队靠你了啊。去集训队打爆他们作弊的。”这句话提醒了林星。林星考实验也算半个作弊的,万一进集训队暴露真实水平,这丑事就抖给其他所有人了。普通物理林星还勉强玩得转,但万一进集训队又学广义相对论什么的,自己数学基础物理基础都没有,一个研究生没学过其他高中生也很丢脸。
“不了,我不去集训队了。”“为什么?”“额,我想躺平。学不动了,这次拿金牌是侥幸,我去集训也没啥用。”“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的,都保送了,一心学竞赛就行。”潘问天补充。“不是这个层面上的担心,是怕进了集训队后被跟不上他们的进度。啊,你说保送?我们现在能保送了?”“要是金牌都不能保送,还学竞赛干嘛?”刘泽超笑了出来。“那银牌呢?”林星看向潘问天。“保送京华大学比较困难,但能签约降分录取。”“能保送科大。”刘泽超说。“你要去吗?”林星问潘问天。“算了。”“那你这竞赛不是完全白搞了,反正本来高考就能考上科大。”“不说了。你是要去京华大学吗?”“大概吧,我明天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