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突然闪过了闪电,乌云在房顶笼罩了一天之后,终于下雨了。
小边纪琛看了眼被女人扔在地上的戒尺,想了想,便用着刚被打的孩童双手,想要去把它捡起来。
可是刚一捡起来,他就手指疼得发抖,戒尺掉在了地上。他忍不住皱眉,双手捂在了一起。
被女人打过的掌心,此时一片火辣辣,像裂开的伤口撒了点辣油,细细密密地发疼。
他极力忍耐着,疼得额头流汗,也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他摩挲了下通红的指腹,然后忍着疼痛,弯腰将它给拾了起来,然后踮起脚尖,努力去够架子,将它放回原位。
他去找了找药膏,忍着疼,将它涂抹在自己的掌心上,然后面无表情地揉开。
他什么都理解,什么都懂,所以不怨恨,不自哀。
涂完药膏后,他就将药箱给放好,然后一个人走上长长又压抑的楼梯,他听着细密的雨声,在昏暗的光线里,回到了那间书房。
在他懵懂又沉默的童年里,他逐渐喜欢上了伦敦的阴雨天。
他喜欢半开着窗户,让微凉的风吹进书房,让风吹动他指间的书页。
小边纪琛坐在地板上,身后靠着窗。风一直从外头灌进来,灌得他脖子发凉,他发烫的手指却感觉不到一点凉意,一双手都是通红的,还是在发酸的痛。
他就这样垂着眼,安静地看着。
此时你拖着你的行李箱,终于来到那张纸上的地址,抵达了边纪琛童年所居住的那栋小洋房。
由于你跟边纪琛隔着一扇厚重的铁门,进不了院子。
但是没关系,这密不透风的围墙下,有刚好可以容纳你一人钻进去的狗洞!
“……”
姜茶茶气得肩膀都在颤抖。靠,竟然叫她钻狗洞??疯了吧!!
但是,也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姜茶茶现在个子太小了,她抬头,巨大又沉重的铁门就占据了她的所有视线,她又趴在铁门上,眼睛睁得圆圆的,也望不到远处的精致洋房。
乌云还飘浮在上方,天空被切割成白与灰,而这两种颜色之间又没有明确的界限。
姜茶茶低下了头,最后她无可奈何地发现,自己真的只能钻那个狗洞了。
本来还在想她手里的粉色行李箱该怎么办的时候。
最后她想到这本来就是梦境,于是随手一扔,就把它扔在了大马路上。
她也不顾自己的裙子会不会变脏了,她硬着头皮,把自己的头钻进了那个狗洞里。
这场细雨还在下,雨纷纷扬扬地落到地面,洗刷掉了灰尘,以至于洋房前面的那片林子绿得更浓绿,底下那方草坪看起来更加的翠嫩欲滴。
小边纪琛用着发烫的手指,又翻过了一页。
他正在看书上描写的故事,这段英文段落上面描述着一个仙女,她有着灵动的绿色翅膀,眼睛不像他平时见到的英国人是蓝眼珠,而是跟他一样的,偏黑色。
书上说,这个仙女是茶色的眼珠子。
她的眼睛跟她的绿色翅膀一样灵动。
翻书的声音加上在空荡的书房里呼啸而过的风声,气氛愈加的孤独冷清。
在这片宁静里。
“边纪琛!”
敏感的耳朵突然从呼啸的大风里捕捉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在这片广袤的土地上,很多人都是叫他的英文名,叫他ryan。
而现在,他却听到了遥远母国的语言。
他久违地听到了他的中文名。
风吹起他身后的白色纱窗,也吹动着他书本上的书页。
小边纪琛眸光微动。
是幻觉吗?
他母亲拖着行李箱,再让搬家公司把屋里的东西都搬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用母语喊过他的中文名。
而他刚刚在书上读到了一个精灵教母,或许正是因为这样,才产生了幻觉。
小边纪琛没什么反应,继续埋头认真地默读着这个故事。
在淅沥的雨声里,那道声音再次穿透过雨帘。
“边纪琛!”
这次他听清了。
来自遥远母国的语言,来自灵魂的战栗,带着稚嫩糯软的音调,清脆得像是雏鸟出生的嘤鸣。
小边纪琛怔住了,他缓慢地将书本放在了地上,然后站了起来,他太矮了,只好踮起脚尖,努力让两只胳膊够到窗台。
窗户半开着。
冷风灌进他的领口,吹起了他额前的发丝。
他那双眼睛可爱圆润却带了与他年龄并不相符的沉稳,他平静地看向了窗外。
那片淡绿色的草坪中间有一条石子路。
草坪上沾了露水,潮湿的泥土,淡灰色的乌云低得快要压下来。眼前墨绿的林子此时起了大雾,被雾林围绕的洋房,平静的画面,有一种独立于世的孤寂在薄雾中漫开。
就在这暗淡又压抑的氛围里,从森林跑出来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抹红色身影是雨天里最鲜艳的颜色,瞬间点亮了他的世界。
她看起来年纪比他小,眼睛干净得像初生的鸟儿。
她撑着一把黑色的伞,带了婴儿肥的可爱脸蛋正对着洋房仰起了下巴。
女孩一副东方面孔,穿着红色的小洋裙,踩着圆头小皮鞋,精致的卷发,那双眼睛异常灵动地盯着着他,像是从商场玻璃橱窗里走出来的东方娃娃。
她似乎看见了洋房那扇窗户里沉默寡言的他。
她在地上笨拙地跳了起来,向他招招手,似乎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力,她笑容鲜妍又耀眼,如同那热情的红裙,她用着她稚嫩又一本正经的娃娃音又喊了一遍。
“边纪琛!”
那次伦敦平常的阴天里,在温柔的雨声中,他听见了远方轰鸣的雷声。
——作者留言
写这章的时候刚好在听lullaby这首纯音乐,大家可以听着看,帮助大家更好理解当时的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