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唐雪来到京元家里的第五天了,她腿上较小的冻疮,基本上都已经结疤脱落,大概是因为数日以来都细心呵护的缘故,新长出的皮肤很光滑,没留下什么痕迹。
她脚踝和小腿,也已经消肿了,剩下的就是大腿上一些大的伤口,是她自己用刀划出来的伤口,估摸着还得养个七八天。
京元扶着她站起来,慢慢地放手。
“伤口会痛吗?”京元问。
“有些痒。”她说着,手撑在床上,往左挪了两步,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轻喘着气,又坐在了床上。
走路对她来说还是为时过早了,京元又推来了轮椅,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坐凳上。
“如果你没有爬到雪地里去,说不定现在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是啊,但是我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腊梅了。”
“为什么你就是不愿意信任我呢?”
“因为京元先生,你说的话,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啊,你知道北面的幸存者都过着什么样的生活吗?他们把狗尾巴草的草籽煮成粥,把树皮剥下来,运气好点能挖点草根一起煮着吃,因为吃这些东西,经常听说有人因为便秘把自己给涨死了。
军队留下来的食物都被消耗完了,沙滩上根本种不了什么蔬菜,我们这里的沙滩连椰子都长不出来,前些年还能抓些鱼,后来抓起来的鱼,都变成那种怪恶心的样子了,有人因为被鱼咬了,护卫队就把他带走处决,没人再敢靠近海边。
后来一些有胆子的人组织起来,去城市里搜刮,但大多都没回来,回来的人里,十个有九个是走到一半放弃了的,那些没回来的人,不知道他们是死了,还是找到食物不愿意回来了。
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人建立了教派,他们每天聚在一起祷告,他们有个叫拜死教的教派,加入拜死教的人,就不回聚集地了,他们割掉舌头,挖掉眼睛,再往脑袋上套一个纸袋,拜死教教徒什么都不做,就是到海边上跪着等死。
最开始聚集地是有几百人的,大家团结一心,结果后来分裂成七八个小聚集地,护卫队的人也越来越少,除了定期点名,清除有感染倾向的人,大家都各过各的了,没人关心别人的死活,就算有护卫队管着,也有人不顾规矩作恶。
没人过的轻松,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你如果在那种地方待上一天,你就知道为什么我不相信你了,那些聚在一起哭泣的人,那些啃树皮吃草籽的人,他们已经不能叫“人”了,用行尸走肉来称呼他们都不为过。
我和他们没什么区别,所以我看到了那株腊梅的时候,我就想,真好啊,我能闻着梅花香了。”
京元听完唐雪的描述,沉默了良久,长叹一口气,更加深刻地理解到,这到底是一场什么样的灾难。
他若是生活在那样的环境里,或许也会冒出自杀的念头。
唐雪侧头,看着床头柜旁边那盏散发着白光的灯。
“你会觉得这是一场梦吗?”京元问。
“我不喜欢做梦,如果哪天做了梦,不管是好梦还是噩梦,我都会强撑着不睡觉,我会使劲咬自己的手指,等到我觉得我不会做梦的时候再睡觉。”
京元摸摸她的头,像往常一样,带她下楼,去灶台前生火做饭。
“州山市康养中心说起来就在南郊这边吧,你爷爷住的地方在哪里?或许我可以带你回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