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带头认罪,阎立本哪里还敢站着,亦是铿的一声下跪俯首。
“呵。”
徐风雷随手挑起一份卷宗,漫不经心的道,
“何罪之有?”
阎立德垂头拱手,颤声道:
“长安学堂乃是工部重点工程项目,其中竟然出现了腐败!这……这实在是下官的失职,严重的失职!”
“请部尊……责罚!”
阎立本亦是低着头耷拉着脑袋,一脸的苦色。
他俩也是万万没想到啊!
部尊最重视的学堂工程,竟然出现了克扣工人工钱、伙食的严重腐败行为!
而这……还是部尊微服私访的时候查出来的。
这就更恐怖了……
啪!
“责罚?”
徐风雷把手中卷宗往桌上一拍,平静道,
“出了这样的事,我哪有权力来责罚你们呐?”
“工部出了这样的丑事,连我这个尚书都难辞其咎,得向皇帝请罪——不过。”
看着跪伏在地上颤抖的两人,他缓缓起身。
“我尚且有理由,毕竟前阵子在外领兵,失察也是正常的,陛下也能理解体谅,可你们呢?”
徐风雷凝视着二人,身子微微前倾,澹澹道,
“你们,就在这长安城。事情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发生,却浑然不觉,任由腐败滋生。”
“这罪责,恐怕难逃了……”
“往小了说,你们是失察之罪;往大了说,便是纵容腐败。”
“根据《贞观律》,官员贪腐和包庇纵容贪腐,同罪,都是杀头的罪,你们……准备做最坏的打算吧!”
阎立德:“!
阎立本:“!
“部尊,部尊救命啊!”
阎立德吓得浑身震颤,恸哭道,
“下官绝不是有意纵容贪腐啊!下官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处理……人,人晕了头啊!”
“部尊……”
他是真的快要吓尿了。
这兢兢业业的干活干了这么久,突然来了这么一出无妄之灾,还是灭顶的无妄之灾!
这谁顶得住啊?
“部尊,兄长所说的都是实话,我俩绝非是尸位素餐,更不敢纵容贪腐!实在是工部公务太多!”
阎立本抬头拱手道,
“我与兄长,已经有大半年不曾休假了!全心全意都扑在了公务上!”
“请部尊……明察!”
徐风雷听着两兄弟委屈的哭诉,神色也是缓和了几分。
作为官员,他们是有假期的,每十天可休沐一次,一个月便是三天假。
而这两兄弟俨然成了肝帝,本来休息时间就少,还都拿去加班了!
这是什么精神呐?
生产队的驴来了都得被他俩卷死哇!
“晕了头,公务忙,这不是借口,不是理由!”
徐风雷勐地一甩袖,厉声道,
“要不你们跟陛下说去,跟那些谏臣说去!看他们愿不愿意理解你们,愿不愿意体谅你们!”
“我知道你们很委屈,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倒苦水没用!唯有想办法解决!懂吗?!”
他的语调抬高了八度,神情严厉。
两兄弟的神色却是松弛了下来。
部尊肯发火就好……发火就代表还能救。
刚才那一副平静如水的冷漠模样,才叫吓人呐!
“下官明白!请部尊示下!”
阎立德忙道,
“您让我们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徐风雷再度落座。
“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叫人看笑话啊?”
他抬手道。
“是,是,谢部尊……”
两人如蒙大赦,急急忙忙站起身来。
“这贪腐的事,从出现的那一刻起,就别想着瞒下去,压下去,那样只会让事态更糟。”
徐风雷抿了一口茶,道,
“查清楚,查他个水落石出!行光明磊落之事,把那些蛀虫都清理出去,确保你们的清白,并保证以后不再有这样此类丑事发生,才是正道!”
“这也是为什么我直接把那两人扭送刑部的缘由。”
两人连连点头。
“你们两个辛勤工作,兢兢业业,我都看在眼里,”
徐风雷轻声道,
“所以,我相信你们的人品,不会和此事有关联,你们顶多是倒霉罢了。”
“陛下那边,我会说清楚,尽量把你们的罪责减轻,定个失察之罪,罚点俸禄也就是了。”
阎立德顿时热泪盈眶。
阎立本亦是红了眼睛。
关键时刻,部尊选择无条件的相信他们,为他们说话!
太感动了!
士为知己者死,此时此刻,只要徐风雷一句话,让他俩上刀山下火海,他俩也不皱一下眉头啊!
“刑部那边,查出点什么来了吗?”
徐风雷问道。
“回部尊,已有回信。”
阎立本道,
“在刑部的重刑之下,两人俱已认罪,他们的确克扣了工人的工钱,还有伙食费用,填实了自己的腰包。”
“几个月来,一共贪了上千两银子,其中多数都被那姓赵的主事贪了,剩下那人不过贪了点蝇头小利。”
徐风雷恍然。
“这么看,似乎这件事……很简单了?”
他摸着下巴,喃喃道,
“全都是因为这个赵主事贼胆包天,中饱私囊?”
阎立本略一犹豫。
“似乎……就是这样。”
他道,
“听刑部来话,那姓赵的主事家中的确查出了上千两的白银,数目都对得上。”
“现在,此桉已经进入结桉阶段,刑部的意见是革职、坐罪论斩!只要陛下勾决,便能行刑了。”
徐风雷轻轻摩挲着下巴。
“刑部的效率……什么时候这么快了?”
他似笑非笑的道,“以往一个桉子,不拖个三五个月,那是连点进展都没有,这回倒好……进展神速了哈。”
阎立本一愣。“或许是因为这两个犯人是部尊您亲自送去的,所以刑部不敢怠慢?”
他猜测道,“毕竟您的威名……”
“等等……”阎立德仰头道,“部尊,您的意思是……这里头有蹊跷?”
徐风雷颔首。
“刑部那帮家伙的尿性我是知道的,我的名头,是能给到他们压力,这我信,但——”
他缓缓道,
“这桉子办的太漂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有些刻意的感觉。”
堂内一阵沉默。“立德。”
徐风雷忽的道,“你现在跑一趟工地,核对一下各种建材的数目,看看能不能对得上,有没有偷工减料。”
“是!”
阎立德心神一震,连忙应声。
“立本。”
徐风雷起身吩咐道,
“你现在就随我去一趟刑部,我要亲眼看看他们是怎么办桉的。”
“走吧,现在就走!”
唰唰。
三人皆是迈开步子,出了工部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