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风雷分析道,
“答桉是——还真有。”
“碛口往西,灵州西北方向,有一草原部落,其首领为苏尼失可汗。”
“这苏尼失,乃是启民可汗的同母弟,论辈分,也算是颉利的叔叔。”
“黔驴已技穷,他要逃,也就只能逃往苏尼失那里,若再想往西,那都到吐谷浑了。”
李绩恍然。
“原来如此!”
他握着羊腿,忙道,
“那大总管,是否要出兵追击?末将留了五千骑兵在碛口,随时待命!”
徐风雷笑着摆了摆手。
“我不是说了吗?现在不用咱们费劲了。”
他应道,
“我已提前发书一封,命江夏王领本部兵马前往苏尼失部了。”
“来来来,吃吃吃,无需担心。”
李绩望着手中的羊腿,又看了徐风雷两眼,忽的嘴角咧开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呀!我李绩这辈子没服过什么人,就是李靖总管,我也不过是敬佩而已。”
他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由衷赞叹道,
“但这一回,大总管我是真的服您了!”
“您……真乃神人也!”
……
是夜,暴风雪又降,比往日里还要更大几分。
昨天的颉利,这会儿还搂着美婢啃肉呢,此刻却只能狼狈的饮着雪水,艰难的驾马前行着。
“父汗……掉队的人越来越多了,战马也累死冻死了许多匹。”
欲谷设冒着风雪,苦涩道,
“我们,快到极限了!”
颉利面若寒霜,朝着身后瞧了一眼。
“能跟上的便跟上,不能跟上的,便随他们去吧!”
他冷声道,
“事到如今,我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连续的逃亡,不光打击了他的身体,亦是重重的打击了他的自信,挫败了他的精神。
身后的唐军,不知道何时会追上来。
他不敢再有丝毫的侥幸,心中唯有一个信念支撑——
活命!
只要把这条老命保住,就还有机会!
至于其他人?
随他们去了,无论是死在路上了还是跑了,他都不在意了!
哒哒。哒哒哒。
战马的蹄子重重的踩在雪地上,月光下,脚印一半深一半浅,这代表着……马也快支撑不住了。
好在,在数个时辰的跋涉之下,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条河流。
“父汗,有水源!”
欲谷设看到流动的活水,兴奋的大叫了起来,
“前面一定有部落!”
“驾!”
他不想再骑马了,他要火炉,他要温热的食物!
“苏尼失部落,很多年没来了。”
颉利没有阻止欲谷设,只是攥着冷硬的缰绳,低声道,
“不知道我的这位叔叔,会不会收留我……”
几曾何时,苏尼失这样的边缘小部落,他是看都懒得多看一眼,
可如今……
却要降下可汗之尊,来恳求这位小叔叔。
“唉!”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颉利的心中,升起了阵阵无力感。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被蛛网缠住的虫子一般。
无论怎么逃,都是徒劳……
“父汗,父汗!”
“前面是苏尼失部落,儿子报上了您的尊号,现在他们去请苏尼失可汗来了!”
“咱们终于能歇歇了!”
欲谷设大喊着,脸上露出笑容。
跟随逃亡的突厥将士们,此刻亦是松了一口气。
没办法,到了这个境地,就只能有这点出息,能够有个落脚点喘口气,就算是不错了。
要是就这么漫无目的的逃下去,他们迟早要冻毙于风雪中!
“好,好……”
颉利神色稍稍缓和,挥手道,
“去清点一下,咱们还有多少人……”
“苏尼失不是什么大部落,或许承接不了大规模的军队入驻,我们……”
“回可汗,我们还有不到一千五百人,都是亲卫骑兵。”身后将领闷闷的道。
颉利:“……”
这个数目,让他有些失神。
没马的人,根本折腾不动。
有马的,都有不少累死冻死,或者悄悄脱离队伍逃亡去了。
原本上万人的队伍,跟着各大酋长投降了一大批,跑着跑着,又逃了几千人。
最后,就剩下这么丁点,成了他最后的家当。
“好……好罢!”
颉利的身形晃了晃,长叹道,
“是本汗多虑了。”
“驾!”
部落外围,苏尼失可汗已然带着一众亲信站立等待。
见颉利的战马缓缓出现在了视野之中,苏尼失忙迎了上去。
“拜见大可汗!”
他行了一个标准的突厥礼,伸出双手,将颉利从马上迎了下来。
“苏尼失叔叔,我……”
颉利嘴唇动了动,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能在称呼上尽量尊敬。
“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我明白!”
苏尼失扯着颉利的胳膊,哀叹道,
“我的大可汗,您受苦了!”
“您是草原的王,天空中的雄鹰,暂时的受伤不算什么,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再度翱翔天际!”
“来,随我进帐,我马上安排人为您杀羊宰牛!”
颉利见他如此热情,目中不禁露出了几分感动之色。
“苏尼失叔叔,我们一向不怎么来往,没想到,您竟然对我如此好……”
他忍不住握住了苏尼失的手,郑重的道,
“落了难,才知道谁是真心人!”
“苏尼失叔叔,若是颉利有再度翱翔的一天,一定册封您为突厥大王,让您的领地,扩大十倍!”
这话,在此时说出来,绝不是画饼,而是真心!
“嗨,说那些做什么?我们都是亲人啊!亲人有事,我怎能袖手旁观?”
苏尼失紧紧扯着颉利的手,朝着身后瞧了两眼,忽的问道,
“大可汗,您这带的……还有多少人马?”
“我好为兄弟们准备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