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环在大门口先是遇见了郭三,同他啰嗦了半天,拿了药进园里来,却在园门口碰到了龙平,二人又在此处缠绵半晌。龙平见天色已晚,便辞了翠环就自回府,翠环看着龙平远去多时,才依依不舍地欲待进园。不想此时只见碧月心急火燎地从外间跑了进来,翠环见了赶忙假装头前走着。只听见身后碧月一边走,一边喊道,不得了了,出大事了……翠环听到唬得魂不附体,赶忙回身对跑过来的碧月说道,你这会子是怎么了?大呼小叫地,吓死个人。碧月早见到翠环,便是冲她叫的,此刻见她相问,她只是说,快点赶紧地随我去告诉小姐去。翠环见碧月急不可耐地表情,也不敢问了,就双双携了手,急匆匆地朝小姐闺房跑去。
胡小凤见天色已晚,翠环又去了多时,却还没回转,心下便愈发地不自在起来。既然在楼上无心做事,她也懒得点灯,心想不如直接去前头看看,索性此时爹爹已回家来呢?也未可知。想到这,她便放下了帘子走出来。未曾下得楼梯,便远远地看到园门处模模糊糊地两个人影正慌慌张张地朝这边跑了过来,稍待两人走近些,便认出了二人正是碧月与翠环。小凤见二人手指紧扣,仓皇无措,一路小跑,心下纳闷,心说此二人何此时这般情景?于是便站在楼上等她二人走近。
碧月扯着翠环,边跑边朝前看。只到赶到小姐闺楼之前,看到楼上的小凤。碧月才停下脚步,手仍不放下身后气喘吁吁的翠环。碧月一见到小凤便高声喊道,小姐不好了,出大事了。碧月喊完这句,又拖着身后的翠环,往楼上爬去。小凤见碧月如此情景,约皱了皱眉。她知碧月一向急躁,素日里碰到一些不如意或是奇怪的事,就是禁止不住,大呼小叫地。这种事见多了,她便认为今日碧月又不知是碰到什么蹊跷事了,一会儿又要听到她咋呼。想到这,小凤便站在楼梯之上,等待碧月跑上前来。碧月果然是个没什么耐性地人,楼梯走到一半,她发现牵着翠环累赘得很,便放了手,双手挽起裙子,脚下噔噔噔几下,便蹿上了楼来。一跑到小凤面前,碧月便咽了口唾沫说道,小姐听我说啊!胡安刚才到厨房里来对我说,说是老爷已回家来了,因为饿了一天,叫我快点送些吃的过去。我一听,就赶紧炒了两菜,先端着去书房给老爷送去。谁知我到老爷书房一看,老爷却并没在此,我心想是不是外面来了几位军爷,老爷正在厅上会客呢?于是我便放了手中的菜,便去外间厅上请老爷回书房用膳。哪知道我刚转出园门角,还未到廊上,便远远地见厅外的走廊上郭三在前面跑,他的身后有位军爷在后边追他,一边追着还一边叫骂郭三。我正想不通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又见厅上又跑出来一些军爷,其中一位那么粗,那么壮,只见他一边大步走,一手又拎着我们家胡安。可怜胡安被人从后面拎着颈子,他就像是被那人提着小鸡似的,那胡安耷拉着头,想必是晕死过去了。在胡安的后面,黄先生也被人拿着肩膀,痛得龇牙咧嘴地被逼着跟在军爷后面。我当时见到这帮凶神恶煞似地士兵拿着明晃晃地刀剑,吓得心快要跳出来了。小姐你是知道的,我一急呀就喜欢吱呀乱叫。我当时捂着嘴不让自己喊出来,待这帮人从走廊里走了过后,我便壮着胆子去大厅上看了看,却也并没有发现老爷的人在里边。我心想,今天家里是怎么了呢?怎么军爷进家里多时也没什么声响,老爷一归家,这帮人便拿了胡安和黄先生,一见到郭三便撵了起来。是不是老爷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啊?他们这帮人在追捕老爷呢?想到这,我就赶紧从厅上跑进园子里来跟小姐报信来了。好在小姐心眼多,此刻儿也快点拿定个主意,打听打听我家老爷在外面怎么就惹了这些子恶鬼来。
听着碧月连说带比画地讲了半天,小凤心里也是格登了一下。可目前还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碧月虽是说了这半天,也只是她看见了几处场景而已,具体情况,碧月并不知道,她又怎么可能说得清。小凤稍一思索,便对碧月和翠环说道,这事未必是你看到这么回事,是否别有隐情也未可知。眼下我们还没见到老爷,见到了老爷,什么事情便知道了。翠环出去了这半天,可见到老爷了吗?翠环被适才碧月这么一番舞弄加比画,着实有些茫然,此刻见小姐相问,便连忙摇了摇头。小凤见二人均未见到老爷,来回走了几步,又见着碧月眼巴巴地瞅着自己急不可耐地样子。便心下一横,冲她俩说道,天色已晚了。你二人赶紧掌起灯来,我们一道去前头寻老爷去。
碧月与翠环听道小姐拿了主意,忙急急地找来灯笼,二人打好灯笼一前一后地照着小姐下楼。三人趁着夜色来到前院,先是寻到胡太医的书房,胡太医的书房无人亦无灯,只见碧月放在桌上的菜已是冰冷。三人无奈,只得走出书房正思去胡太医平日里常在的库房寻找,正走之间却听到前厅之中传来话语之声。三人一听到前厅传来的话语之声,一阵大喜,只道胡太医在前厅里会客,便向前厅走去。走到厅外,便见厅里灯火通明,人声喧嚷,三人心下更是笃定胡太医此刻正在厅上。于是碧月上前,上手便推开了厅门。
厅门咿呀一声,被人从外推开,厅里之人俱是心下一惊。众人齐唰唰朝门口看去,却看到门外此刻正站着三位花枝招展的女人。张校尉顿时来了兴趣,他拿开放在长凳的右脚,站起身来,摇摆着走到门口,对小凤等三人笑道,原本以为是夜风吹开了门,没想到是三位仙女下凡,来到此间。说罢,张校尉回头冲着厅上围满一桌的军士哈哈笑道。此刻却听到在一旁侍候的胡安说道,小姐,你们怎么来了。
厅外的小凤等三人被厅里走出来的面目狰狞的张校尉着实吓了一大跳,看着他那臃肿的身体和堆满肥肉的粗壮的脖子,碧月和翠环挑灯的手不觉微微颤抖起来。到是小凤略显镇定,她冲着迎面走过来的张校尉微微一笑说道,军爷说笑了,哪里来的什么仙女?胡太医乃是家父,我名小凤。我适才带着家人正从外归,见厅上明亮,便过来看看,不想家里今日竟有贵客,小女子唐突来见,失敬失敬。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那张校尉一听胡安唤小凤为小姐,又见小凤彬彬有礼,丝毫未曾对自己露出憎恶和惧怕之色,也是暗自称奇。张校尉又见小凤美貌动人,两边的婢女也是花容月貌,观看之下,便觉醉了心眼,又听小凤对自己以兄相称,心下更是一阵狂喜,虽自己平日厌烦客套,不过当下还是按捺住性子报上名来说道,在下张骠,现居蓝将军帐下校尉。我等在此喧哗,不想惊扰小姐深夜来房,在下这帮粗人实在失礼得很,小姐莫怪,莫怪。小凤见张骠强装客套,言语粗鄙,便知对方军伍出身,身份卑微,故有意恭维,便微微一笑,款款低身施礼,口中又说道,原来是张将军张大哥啊!今日小凤得幸与英雄张大哥相会,甚觉是人生幸事,不知小凤可否进来与张大哥一谈?张骠耳中听小凤之话语如琴音绕梁,面迎小凤吐纳气息便似兰香拂面,待小凤话语说完,他整个身体便是酥软如泥,娇若无状,竟口中开不了口,只得弯下腰用右手对小凤做了个请字。小凤察觉到张骠异样,心下窃笑,但面色不改,又微微冲张骠施礼道了声谢字,方才领着碧月与翠环二人,进了厅上。
厅上之人只有黄先生郭三和胡安三人乃是胡府之人,余者六七众,小凤尽皆不识。小凤走到前去,一一向前挨个同军士施礼,又一一问了军士的姓名。得知其姓名,便以其姓后加哥哥相称。这群军士久在行伍,平日虽是耐不住寂寞偶尔与街头巷尾处寻花问柳,但其间种种,大家心知肚明,只聊以打发寂寞空虚而已。似小凤今天这般如天女下凡,毫无人间烟火之气,凡人见之,便觉神圣玉洁,自有一种不可侵犯之力量,抑或小凤举手投足之间,尊贵如皇母圣女,娴静如家中姐妹,常人愈发地觉着亲切近人,人皆以其柔弱待佑之。行伍之人,哪见过今日这等状况,众军士先是愕然地回礼,然后又一一向小凤报上姓名,言语之间对小凤充满了敬意,心底更不敢有丝毫地亵渎之意。小凤一一见礼毕,环顾一周,又浅浅笑道,众位大哥,还请坐下说话。说完小凤做了个请字。军士在与小凤见礼之时,俱已站直了身子,不敢乱动,此刻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甚觉尴尬。张骠嘿嘿一笑,对小凤说道,小姐还请上坐。我们这帮粗人,平日里都是活动惯了的,不惯长坐。小凤又甜甜一笑,诸位大哥还是同小凤一起坐下吧,我让丫环上些好茶上来。张骠见小凤一再相邀,便看了看左右。只见左右此时挤眉弄眼地示意自己,便哈哈笑道,既然小姐一再相请,盛情难却,我等就一道坐下来了。说完张骠上前,首先打横坐在了小凤旁边。众军士见张骠坐了下来,也忙不迭地抢上前拉扯长凳。顿时,七八个人便将桌子围得满满当当。只余胡安和郭三及黄先生面色愕然地站立一旁。
小凤见众人都坐了下来,便让翠环和碧月泡茶。众人正饮茶之际,小凤与旁边的张骠说道,不知今日张大哥与诸位哥哥来我胡府,是为何事?家父既不在,容小凤听了看看可能尽力办掉,好不消诸位哥哥在此久等。张骠见众人只顾低头喝茶,只好强笑着接茬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只因昨晚遇见一伙贼人,我等随蓝将军征剿,贼人虽是全部消灭,然我等兄弟之中,亦多有伤者,今日乃将一重伤带到府上请胡太医诊断。小凤一听张骠所言,便知胡安前者所说亦是真事,便扭头假意问向胡安,不知老爷现在何处?今晚尚能为几位大人看诊么?胡安未曾回答,那边李校尉便笑着抢着答道,小姐想必刚回府,有所不知,我等之伤已承郭先生和黄先生出手,已诊断结束,均无大碍。只是我等的那位重伤兄弟,此刻正在药室之中,令尊正在亲手为他治疗。因是嫌我等在药室之外吵闹太甚,不能令太医和我等那位兄弟安心诊疗,故蓝将军令我等随着老胡在此大厅等候。现蓝将军一人在药室之外等待令尊给我等那位兄弟治疗,待他治疗完毕,也会来此厅上。小凤听完,便放心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想来天色已近亥时,几位哥哥未曾用过晚膳吧?说罢环视一周,张骠等人一听小凤此问,相互看了一眼,便一齐频频点头。张骠笑道,不瞒小姐说,我等来府上半日,只这老胡小气,只舍了我等一盅茶喝。到现大之时,我的肚皮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小凤笑道,小凤亦未曾用得晚膳,如此也是好办。只要诸位哥哥不嫌弃舍下寒微,酒菜简陋,就请稍等片刻,我命人去厨房炒几个小菜上来。众人一听,又是齐齐喝彩,连连夸赞小凤知书识体,诸事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