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成都,法正府宅。
二人落座密谋,张松说已将益州许赠刘皇叔,其事如此如彼。
法正大喜,即命家人将好友孟达请来,三人一起商议。
字幕:孟达,字子敬(后因避刘备叔父刘敬之讳,改为子度。扶风郡郿人。
孟达应召而至,直入密室,共议迎刘备入川之事。
三人议毕,张松说道:与刘皇叔及孔明先生所议,并无差误。我三人既为内应,各有分工。我明日见刘璋,便荐二公为使前往荆州。兄等见到玄德,如此如此,大事谐矣。
二人应允,告辞而去。
次日张松来见刘璋,添油加醋,将在许都所受冷遇羞辱说了,然后道:曹操名为汉相,实乃汉贼,挟天子而令诸侯,常怀篡逆之心。此次一见为臣,便责主公不进京纳贡,说要以兵伐川。若请他去征张鲁时,其必以得胜之兵伐我,益州不复为主公所有矣。是以为臣只向天子献贡便回,未提求兵助伐汉中之事。
刘璋不悦:卿离成都之时,所说甚来?如今没有救兵,倘若张鲁伐我,谁可敌之?
张松:主公休慌,某举一人可救西川,且使曹操不敢来犯。
刘璋:纵观天下,何人是曹操对手?除非周瑜,亦有取我西川之心,万幸死于巴丘。
张松:主公只知周瑜在赤壁大败曹操,却不知有一人在南郡大败曹仁,夺了荆州七郡,令曹操闻其名而胆裂魂飞。
刘璋:何人如此厉害?
张松,此人非别,便是皇叔刘备,与主公同宗,仁义布于天下。若请皇叔带兵入川,量一小小张鲁,何足道哉?主公何不遣使往荆州结好玄德,使为外援?则西川固若金汤,主公可高枕无忧矣。
刘璋闻言大喜:妙哉!孤怎地忘了这个同宗兄长?卿即为使,前往荆州。
张松推辞道:不可。臣自许都而回,那刘备定有细作在许都,知我去拜曹操。某再出使荆州,恐至误会。臣举法正、孟达,二人可为正副使节,往通皇叔,以释其疑。
刘璋依从张松之荐,即召法正、孟达二人入殿,令为正副使节前往荆州,迎请刘玄德入川为援。法正听罢,故意以位居下僚,力不能及相辞。
张松则在一旁假意再三相劝,法正方始领命,出使荆州。
法正与孟达领了刘璋指令,各率兵两千,出使荆州。前至南郡界口,法正使孟达将兵马扎住,自己率本部两千军士,皆佩腰刀,直奔江陵而来,先使人叩城通报。
刘备闻报法正前来,心中狂喜,急率孔明及庞统出城二十里相迎,将法正接至府衙。即令摆设盛宴相待,竭力以恩意接纳,尽其殷勤。
法正见刘备具有雄才大略,是可辅佐之主,便决心背叛刘璋,于是向刘备献策:早闻皇叔大名,今日一见,真乃命世英才!昔日新野携民渡江之事,无人不知,恩义布于天下。刘季玉无明主之能,某即引皇叔带荆州兵入川,可以张松为内应,就于刘璋出城劳军时夺取益州。以益州之富庶为基,凭蜀道之险阻以成大业,易如反掌。
孔明与庞统在旁听了,相视大笑。
刘备想起孔明在隆中所对,说欲夺天下,必先据荆益二州。此时法正、张松倒戈来降,实乃天赐良机,于是便应法正所请,答允带兵入川。
当日席散,孔明亲送法正回归馆舍,商议进军细节,并问蜀中人物。法正一一细说,不厌其烦。
刘备见孔明送走法正,便在府中独坐沉吟。
庞统看出刘备心怀犹疑,进劝道:事当决而不决者,愚人也。今荆州东有孙权,北有曹操,难以得志。益州户口百万,土广财富,可资大业。今幸张松、法正为内助,此乃取川天赐良机,某观主公尚怀犹疑,却是何故?
刘备:军师说的甚是,备岂有不知。只是此去若以欺诈手段取川,恐坏了某向日仁义之名,反令天下人耻笑耳。
庞统惊问:主公因何如此断言?庞统不解,愿请道其详。
刘备答道:与我水火相敌者,曹操也。某能立于世间为天下诸侯认可,皆因与其反道而行之,方不为其所灭。曹操行事以急,我以宽;曹操待民以暴,我以仁;曹操对人以诡谲,我以忠义。因行事皆与曹操相反,方使今日荆州事成。今若因取川而失信义于天下,必为诸侯所弃,我不忍为也。
庞统笑道:主公之言,过于拘泥。凡临大事者,需变通以应天命,今当离乱之时,宜从权变。且兼弱攻昧、逆取而顺守,乃汤、武之道,天下谁说不仁?况大事既定之后,明公可报刘璋以恩义,封为大国之公侯,又何负信于天下?
刘备:当初天下三分,文王已据其二,尚不忍反商。备威德未立,安敢伐人之国?
庞统:不然。譬如荆州之事,主公初念乃同宗刘表基业,当年刘景升让与主公时不肯受,至被曹操所得。至今身经百战得之,亦本来是物归原主,反而犹向江东孙权打了借条,岂非悔之不及。臣观今之西川,即前之荆州,主公不取,终被他人所得。且刘璋若落于曹操之手,最终必是身死国灭,主公只能望洋兴叹,又何谈同宗之义哉!主公幸熟思焉。
玄德听了庞统这番宏论,不由浑身汗出,啊呀一声跃起,恍然大悟道:不是军师剖析明白,险些误了大事。先生金石之言,当铭肺腑。
次日升堂,遂安排出兵。刘备自率庞统、黄忠、魏延、刘封、关平前往西川;孔明与关云长、张翼德、赵子龙固守荆州。
于是孔明总守荆州,令关公拒住襄阳要路青泥隘口;张飞领荆南四郡巡江,赵云屯守江陵,镇守公安。
安排已定,刘备即将孟达留下,与赵云同守江陵。请法正引两千川兵为向导,庞统为军师,黄忠为前部,魏延为后军,自与刘封、关平统领中军,马步兵五万,起程西行。
临行之时,门军忽然入报:廖化引军来降。
字幕:廖化,本名淳,字元俭,襄阳郡中卢县人。向从刘表,为蔡瑁部下,刘琮降曹后赋闲在家。襄阳为曹仁所占,廖化闻刘皇叔现在江陵,于是率领部曲来归。
刘备闻报大喜,便教廖化为行军主薄,前往青泥隘口,辅佐关羽,北拒曹操。
镜头转换,建安十六年冬十月,刘备引兵溯江而上,自巴郡入川。
到至涪城西门以外,刘备下令安营歇马,先请法正遣使报入成都。
刘璋闻报大喜,便欲远出成都亲迎。主簿黄权、从事王累力谏勿纳刘备,刘璋皆不听,只依着张松主意,领三万人马,满载资粮钱帛,往涪城来与刘备相会。
玄德闻说刘璋来至,按下军马,只率千余亲兵及十余名部将,入城与刘璋相见,各叙兄弟之情,相谈甚欢,亲如手足。
张松跟随刘璋前来,因见时机难得,遂密见法正,令其说服军师庞统,劝刘备待来日再会刘璋之时,就席间将其袭杀,夺其兵符将印,然后直袭成都。
法正信以为然,便将张松之计说与庞统。庞士元击节称善,便与刘备商议。
玄德听了,思索关晌,谓初到蜀地,人心未服,坚决不肯。庞士元见此,嗟叹而出。
次日刘璋大赏荆州三军,大宴诸将群臣,即将所带兵马分一万给法正统领,称白水军,令助刘玄德北击张鲁。
犒军已罢,刘璋便回成都,向朝廷表荐刘备代理大司马,兼领司隶校尉。
刘备遂以白水军为先锋向导,引荆州军北至葭萌,来御张鲁。进入葭萌关之后,先出榜安民,却又驻军不前,只在城内厚树恩德,以收众心。
刘璋只求刘备能挡住汉中来犯即可,对其所为不闻不问。
刘备引兵入川之事,早有细作报入东吴。
孙权闻听大怒道:当初公瑾力主收川,要以其为陪嫁送与刘备,换回荆州,那大耳贼却以不欺同宗之名拒之。此次他却带兵入川,是欲独吞益州也。如此奸滑,实属可恨!
张昭献计:刘即分兵远涉山险而去,未易往还。主公可令都督鲁肃趁此出兵以取荆襄,有何不可?
孙权闻言大喜,却不愿先以刀兵相见,蒙受破坏联盟之讥,即差人往陆口传书,令鲁肃去向孔明讨要荆州,此计唤作先礼后兵。
信使领命,赍书而去。孙权却忽然想起一事,顿锁愁眉。
张昭看出主公尚有心事,遂问:即令鲁子敬先礼后兵,主公又有何忧疑?
孙权:孤非忧子敬讨不回荆州,只是怕一旦文讨不成,便要动武,岂不害了舍妹尚香性命?是以忧虑。
张昭:主公可差心腹之人,只带五百军潜入荆州,下一封密书与郡主,只说国太病危,欲见亲女,取郡主星夜回东吴。另刘备平生只有一子,名唤阿斗,就教郡主顺便带来,作为人质押在江东。若鲁子敬讨不还荆州,就让刘备以荆州来换阿斗,岂不妙哉?
孙权:如此最好,免为曹操所乘。只是郡主居于江陵府衙之中,如何进得去?
话音未落,班中走出吕范,上前施礼:怎地主公尚不知晓?孙夫人与刘备不甚和睦,早已分居另住他处,不在府衙之中。若要私下请见,倒不易为刘备部下所知。
孙权:竟有此事?人家夫妻私事,你这个媒人倒是知道。
吕范:夫人随刘玄德初到荆州之时,尚且如胶似膝。但其后刘备日与孔明及关、张等人计议军国大事,夫妻亲情渐疏。孙夫人才智敏捷,刚强勇猛,身边百名侍婢人人执刀,日夜守卫在侧。即是刘备戎马半生,每次进入内室亦内心恐惧,战战兢兢。孔明因此缘故,常劝刘备远离夫人,关张二人亦持此说。如今刘备府衙设于江陵,夫人却独居公安。前日有夫人侍女回吴省亲,曾向微臣禀报夫人近况,臣故知之。
画外音:刘备与孙尚香交恶分居之事,吕范只是道听途说,据情猜测,其实未知其根本原因。当刘备娶回孙夫人时,困居江陵一隅之地,艰难窘迫,北畏曹操之强,东惧孙权之胁,而孙夫人就如闺中敌国,故一切军国大事只与孔明商量,不敢令其闻知。孙夫人依仗己是孙权之妹,常刁蛮跋扈,非但百名侍女每日利刃在手,便是其从吴国带来数百官兵,也大多不遵荆州法度,刁蛮无理、横行无忌。刘备因为赵云忠义,又不似关张二人需避欺嫂之嫌,于是命其管理内苑。孙夫人以为刘备是令赵云监视自己,由此报怨,便请于公安城西又建孱陵城,与侍女及卫队长居于此,兼养阿斗,荆州人称为“孙夫人城”。
孙权即知其妹孙仁未在江陵居住,由此大为放心,遂命内禁统领周善前往公安,以母亲国太病重为由,去将孙夫人接回。
字幕:周善,吴郡人,原是江洋大盗。
孙权因周善自幼穿房入户,轻功了得;且随从孙策多年,可谓孙氏忠仆,故此派他前去行此密事。又恐路遇荆州军盘诘,更诈修国书,令周善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周善即领孙权密令,遂带五百水军扮作商人,分乘五艘快船,渡江前往公安,舱内暗藏兵器。一路之上并无阻碍,趁夜来至北岸,船泊江边,皆令隐入芦苇丛中。于是安顿好兵马,自入孱陵城来见孙夫人,呈上主公孙权密书。
夫人展书细观,见说母亲吴国太病危,心中如何不慌?于是便将七岁孩子阿斗载在车中,随行护卫、侍女各跨刀剑,上马离了公安孱陵城,便来江边上船。
见夫人下至船中,与众人坐稳,周善便即下令开船。
众军士荡浆摇橹,刚离江岸,忽听马蹄声响,荡起尘土,见岸上一员大将,带二十骑迅如疾风般赶来,扬声叫道:是何人敢劫我主母少主?且休开船,某有话说。
周善视之,正是曾陪刘备往江东就亲的大将赵云。因知此公极不好惹,口中答道:某乃江东吴侯部下,因国太病危,特来接夫人回省。今有国书在此,需不是强盗劫掠。
口中说着,却暗打手势,令军士一齐开船。风顺水急,船皆随流而去。
赵云沿江追赶,见江滩斜缆一只渔船,弃马执枪,跳上渔船,令随从驾船急追。
离大船悬隔丈余,吴兵居高临下,用手中长枪往下乱刺。赵云掣出胁下所佩青釭宝剑,将枪尖皆砍落水中,向前涌身一跃,早已跳上大船,稳立甲板之上。
赵云站立船头,见夫人抱阿斗于怀中,遂插剑为礼:主母今欲何往?何故不令卑职得知,亦未知会军师?
夫人怒道:我母亲病在危笃,无暇报知。你是何等样人,敢如此逼问主母?
赵云:某奉主公之命署理内苑,保护少主职份当为。主母自管回去,须将小主人留下。
夫人懊恼,厉声斥道:我即嫁你主刘备,阿斗便是我子。留在荆州,无人看觑照顾,如何不能带去?
赵云:夫人若在荆州一天,便是小将主母,若回江东时,却是外国对手。我主一生只有这点骨血,是小将当年在长阪坡百万军中救出,今日却被夫人抱入虎口,是何道理?只留下小主人,待夫人回荆州时,赵云任凭发落。
夫人喝令侍婢:一齐向前,将此狂徒与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