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南郡,江陵城外,荆南军大营。
孙坚闻说武陵太守遣使求见,未知其意,遂令请入。
使者随门军入帐,谦恭再拜:小人丁馈,奉太守曹寅大人旨派,向孙将军致意,并献犒军粮草千车,饷银五千两,不成敬意,伏乞笑纳。
孙坚愈加不解,急离座还礼:某与曹太守素昧平生,如此厚赐,何以克当?
丁馈:将军大名,天下谁人不知?曹大人早欲诚心结纳,只恨无由拜识。今闻将军北伐讨贼,特奉菲仪,不足表恭敬之忱。又恐将军初至,轻信他人谗言,产生误会,故来解释。
孙坚:尊使此番高论,某却不懂。轻信何人谗言,又有何误会?
丁馈不答,呈上一封密书:将军请看此书,便知端地。
孙坚接过,放置案上打开,见是一张朝廷檄文,内中历数荆州刺史王睿不臣罪状,诏命武陵太守曹寅派兵讨伐,借机将其处死,云云。
再看檄文末尾,上盖朝廷有司关防大印,更有朝廷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亲笔签署。
镜头闪回,补叙朝廷檄文由来。
孙坚起兵北上之时,早被哨探侦知,报予武陵太守曹寅。
曹寅闻报,急召臣僚计议:某料孙坚起兵北伐,必要借道荆州。荆州刺史王睿与我素来不睦,则必假其之手来攻武陵,以借刀杀人。彼若来时,我将如何拒敌?
诸臣听罢,面面相觑,皆现惊慌之色。从事叶明越班而出,进言道:那孙坚号称江东猛虎,哪个能敌?但彼既能为王睿所用,如何不能为使君所用哉?
曹寅闻之大喜,急忙问道:计将安出?
叶明:那孙坚虽然力敌万人,但鲁莽寡谋,乃是一勇之夫,极易为人所用。使君不如先下手为强,也来个借刀杀人。如此如此,有何不可?
说罢凑上前去,附耳低言。曹寅大喜从之,于是便假冒案行使者光禄大夫温毅之名,伪造下一张檄文,再命丁馈赍持饷银粮草,往孙坚营中犒军。
闪回结束,荆南军大营。孙坚观罢檄文,愈加茫然不解,因问丁馈:此檄既是朝廷发给曹寅,此时却送予某看,不知究竟何意?
丁馈见问,再拜禀告:荆州刺史王睿与我家曹太守有隙,早有吞并武陵之志。此时见将军借道荆州,有求于他,故于将军面前离间,欲借将军之手杀我太守。曹太守月前得此朝廷檄文,只因荆州城高兵锐,不敢轻动,因此迁延至今。将军若为王睿所用,便是与朝廷为敌,悔之何及。将军不信,可差人请王睿前来,下官愿与王睿当面对质。
孙坚不知,丁馈之所以如此说法,是早知王睿心中有鬼,必不敢出城,故此胆壮。因此反而以为其说有理,遂再遣部下复入荆州下书,请王睿到帐商议攻取武陵之策。
王睿心中狐疑,果不出城,只回书道:待见了曹寅首级,自然请孙将军到城中相见。
孙坚览书,脸色大变。丁馈察言观色,因笑道:将军,小人浅见若何?
孙坚掷书于案,怒道:王睿如此轻觑于我,实在可恼至极!
于是收下曹寅所赠粮草军饷,善言打发丁馈:你且还报曹使君,听我消息便了。
丁馈心中暗喜,拜辞而去。孙坚与程普等人商议,思得一计,命令诸将率军在后,自己只带中军骁骑三百人,直至荆州城下,躲在门旗之后,命令家将孙良叫城。
王睿闻报,亲自登楼观望,向下问道:来者何处兵马?
孙良回答:我乃长沙太守孙将军前部孙良是也。自长沙远路奔波至此,今又奉命南返,替你家王刺史去攻武陵!因军中衣甲短缺,攻城器械不备,此来特请赏些军资。
王睿信以为真,顺口答道:理应如此。我堂堂荆州刺史,岂吝些许军资辎重?
又见对方只有三百军马,更加不以为意,当下传令:放进城来,打开库藏,让孙良带兵自己进去,看有何辎重可资用度,上报库吏,尽管领取。
荆州守城军士得令,遂将城门打开。
三百军士一齐涌入,门旗下闪出长沙太守孙坚。
王睿才下城楼,蓦然看见孙坚,惊问:士兵们自来请求赏赐,孙文台怎么在此?
孙坚回道:奉案行使者温毅大人檄文,特来取你首级。
王睿又问:我犯有何罪?
孙坚答道:你自己所做之事,尚来问我?
王睿急回头欲唤随从,见身周尽是长沙之兵,走投无路,长叹一声,当即拔剑自尽。
孙坚逼杀王睿,将城中库藏尽皆充为军用,又得荆州降兵四五万人。遂引军到达南阳,修下公文,令孙良进城,呈递给南阳太守张咨,请其供应军粮。
张咨得书,遂聚手下文武问计。
主薄陈平说道:孙坚不过邻郡太守,与大人平级,无权调发我郡粮饷。
张咨深以为然,打发孙良出城,对孙坚不加理睬。
孙坚听了孙良回报,先是大怒,转而笑道:南阳主薄说的不错,是我失了礼数。
遂命孙良备办牛酒大礼,再次随己进城,拜访南阳太守。张咨闻说是孙坚亲来,只携重礼,未带兵马,只得迎入衙中,以礼相见。
孙坚也不提调发粮饷之事,只与张咨寒暄一番,客套数语,留下牛酒,便即告辞而归。
回营路上,孙良苦思不解,忍不住问道:主公今日之举,是为何意?
孙坚:你是不知,此乃调虎离山之计也。
孙良:怎样一个调虎离山?
孙坚:不须多问。明日那张咨必然亲至我营,你只如此如此,照计而行可也。
再说张咨,见孙坚身为长沙太守,与自己是平级朝廷命官,既然如此屈身相就,登门拜见,次日也只好依照礼节,亲至城外孙坚营帐,前来答谢。
孙坚亲迎入帐,依礼相见,设宴款待。席间只与张咨套论交情,绝口不提公事。
酒至酣热之际,孙良忽然闯进大帐,质问张咨:末将前有文书传给太守,军用钱粮至今尚未备足送来,却是何故?
张咨见话头不好,心知中计,想要借故离席,但见帐外布满士兵,已经无路可走。
孙良遂禀孙坚:南阳太守羁停义兵行程,使国贼不得及时讨伐,请按军法从事。
张咨大叫:孙文台!你我同为一郡之守,南阳亦不属长沙节制,你无权杀我!
孙坚将手一挥,不发一言。孙良得到主将暗号,拔剑上前,将张咨就座间揪起,提出帐外,斩下首级,悬挂辕门。
南阳郡府官员闻说太守被杀,遂尽出府库钱粮,以供孙坚之兵,不敢稍作违拗。
孙坚得了荆州兵马及南阳资助,此时已有三万余人,兵精粮足,声势大振,与初自长沙起兵之时大是不同。于是率军到达鲁阳,来与袁术相见。
镜头转换,南阳郡鲁阳县城。
守城将官闻说长沙太守派人叫城,急命小校飞奔衙署,报与主公袁术。
袁术闻报大喜,向部下诸将说道:我得孙文台之助,胜过我兄本初河北诸路兵马多矣。速速排摆仪仗,随我出城迎接。
城门开处,孙坚见袁术亲出迎接,甚为感动,甩镫离鞍,下马大步上前,与袁术相见。二人携手并肩入城,至衙署重新见礼,分宾主落座,诸将分列两侧。
寒暄已毕,袁术向孙坚说及太傅太司徒被难之事,落泪不止。孙坚大骂董卓,目眦尽裂道:某今奉将军召唤,前来为太傅及司徒报仇,愿为帐前先锋,披坚执锐,在所不辞!
袁术悲喜交加,命令设宴相待,表奏孙坚为破虏将军,兼领豫州刺史。不待献帝回复,立时铸刻玺印交付孙坚,令其即日就任。
孙坚得印大喜,就在鲁阳休整部队,厉兵秣马,准备进军讨伐董卓。然而转眼屯兵数月,却始终不得盟主袁绍动静,转眼已到冬天,天寒地冻。
江淮之兵不耐北方酷寒,见数月并不动兵,困顿于此,诸将便多有报怨思乡者。
孙坚见到此状,不待袁绍之命,便令进军讨伐董卓,西进洛阳。三军奉命整装,群情振奋斗志高昂,顿时忘了天寒,亦息思乡之念。
朝廷探马得知鲁阳孙坚发兵,急报洛阳。
董卓闻报大怒:命东郡太守胡轸,引兵南伐鲁阳,休使江淮军马靠近京都!
胡轸得了太师将令,引军杀奔鲁阳而来。
探马报入鲁阳,孙坚大怒:我未曾出兵,你倒来伐我,岂非是自寻死路。今三军斗志激昂,只差被服辎重,粮草军饷。未知关东联盟,是何人负责供应粮饷?
长史公仇称出班施礼答道:依十八路诸侯盟主袁绍号令,总督粮官是为冀州刺史韩馥。
孙坚:便劳长史来日一行,带兵前去邺城,请韩馥发付军粮,以备大军征进用度。
公仇称:喏,属下愿往。
孙坚大喜,来日率领部下将佐,于鲁阳城东门外集合官属设帐置酒,给公仇称送行。
正在帐中饮酒谈笑,忽听得远处连珠信炮响亮,又觉到脚下马蹄声震动天地。正惊讶之间,营外小军来报:现有东郡太守胡轸,先遣骑兵约有数千之众杀来,离此十里之遥。
帐中诸将闻说停杯不饮,相顾失色。
孙坚示意诸将稳坐,一边传令部队整顿阵容,不得妄动,自己则于帐中饮酒,谈笑自若。
刚刚布置完毕,胡轸骑兵前哨已冲近营门。因见孙坚军伍肃然,又远观中军帐中有人呼卢畅饮,不由满腹狐疑。惟恐城内及四周布有埋伏,当即止住军马,立在远处仔细观察。
相持半晌,胡轸亲领中军奔至,问前哨因何不进。
哨骑答道:孙坚知我精骑来到,却稳坐帐中聚饮,我等不明其意,故此不敢妄进。
胡轸向淮军帐中看去,心中大疑,遂不敢妄动,但身后大军渐渐聚集。
孙坚闻说敌人军马越来越多,这才慢慢起身离席,引导部属将士,有条不紊进入城内。
胡轸见孙坚兵马整齐军伍不乱,纪律严明斗志旺盛,遂不敢攻城,撤兵离去。
孙坚站立城头,见敌兵远去,对部将大笑说道:敌兵猝至,某所以不立即起身者,恐我城外之兵自相践踏,敌骑乘势冲杀,则诸君不得入此城耳。
众将这才恍然大悟,一齐拜服。
鲁阳城外孙坚不战而退敌兵,遂声威远震诸侯,天下皆知。袁术闻说孙坚谈笑之间立此大功,犯了妒嫉之病,心中却不喜欢,便无共同西进之意。
画外音:孙坚虽用空营之计退了胡轸之兵,但见袁术没有兴兵之意,即率本部军马逶迤向西进发。袁术心中有些不过意,直待拖过新年,方统率大军出离鲁阳,自后缓缓赶来。
字幕:初平二年二月,孙坚屯兵梁东,欲待筹集粮秣充足,向西攻打洛阳。
这日睡到中夜,忽闻城外人喊马嘶,声如雷震。孙坚被喊杀声惊醒,急问何事。
孙良入报:梁东城池已被西凉兵围困,城墙东南崩塌一角,将被敌人攻破!
孙坚急披挂上马,出得府门,身边只有孙良及四员健将卫护。
哪四员将?乃是右北平人程普字德谋,使铁脊蛇矛;零陵人黄盖字公覆,使铁鞭;辽西令支人韩当字义公,使一口大刀;吴郡富春人祖茂字大荣,使双刀。
孙坚身披烂银铠,头裹赤帻,横端古锭刀,骑乘花鬃马,率五骑突围逃出东门,直奔军营,呼唤本部人马。诸将大乱而起,人不及甲,马不及鞍。
忽听身后大喊:裹赤帻者必是孙坚,不要走了孙文台!
回身看时,见对面为首一员紫面大将,跨踢雪乌骓,提丈二点钢枪,马上点首叫道:对面裹赤帻之将,可是江东孙文台?
孙坚答道:既知我名,不必再问。你是何人,敢偷袭我营寨?
紫面大将回答:我乃董太师麾下,中郎将领荥阳太守,徐荣是也。尔今军营已被包围,城池亦破,走投无路,何不下马投降?太师一向爱惜英雄,且敬你勇猛,定能饶恕犯上之罪,重重加封。若要顽抗,身首两分!
孙坚怒道:西凉诸将,不知有你徐荣。无名小辈,安敢欺我!
徐荣冷笑:如今知道,却也不晚。稍顷死在徐某枪下,亦可做个明白鬼也。
孙坚大怒,待要亲自上前交战,身侧早有一骑突出,冲向徐荣,正是孙良。
那徐荣见孙良来的凶猛,也不在意,轻轻一拨马头,只一枪,扎透孙良肚腹,死尸跌于马下。孙坚背后程普、黄盖见状大惊,一齐突出,纵马双战徐荣。
徐荣毫无惧怯,将手中大枪高举,背后鼓声如雷,西凉兵如潮水般围裹过来。
孙坚惊慌,和韩当、祖茂翻身冲出,身后只有十几个骑兵,余兵都陷于阵中。
程普与黄盖双战徐荣不下,不敢恋战,虚晃一招,随后逃出阵去。
祖茂从马上回身,见徐荣兵追得甚急,直盯着孙坚头顶的赤帻紧紧不放,遂高呼道:敌人甚众,专为主公而来。主公将赤帻换与末将,逃出重围,召集旧部与我报仇。
孙坚本欲不从,祖茂奋勇冲来,口中呼喝,双目尽赤。孙坚无奈,只好脱下头上赤帻,换了祖茂银盔,二人分路而逃。追兵远远望见赤帻,遂撇了孙坚,只追祖茂一人。
祖茂被追得狼狈不堪,忽见前面闪出一片树林,林中坟墓前有烧焦之柱。于是灵机一动,跳下马来,把战马驱走,又将赤帻蒙在烧柱上,自己则伏在草丛中不动。
徐荣率众追至,远远见到赤帻,叫道:孙坚在此,给我放箭!
众军领命,万箭齐发,将那火柱射得如同刺猬一般,却是挺立不倒。
徐荣起疑,走到火柱近前,这才发现上当,于是令人去摘赤帻,自己拨马欲走。
祖茂眼见机会难得,遂自草丛中纵身而起,用尽全力,挥刀砍向徐荣。
徐荣不及防备,钢刀已临头顶,眼见命不能保,只好闭目等死。
祖茂只顾举刀劈下,却被荆条扯住衣襟,一刀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