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呼喝而进,皆都以一当十。成副将纵马上前,被刘秀一刀劈落马下。新军大败,被刘秀率军斩杀近千人。
刘秀更不恋战,乘胜抵至昆阳城下,撕下战袍底襟,大书“宛下兵到”四字,绑在箭上,亲引强弓,射进昆阳城内。
李轶及身后诸将见状,领会主将心意,亦各撕下袍角,手醮敌血,大书“宛下兵到”四字,射向新军营中。
新军得此血书,持见主帅。王邑、王寻见之恐慌,一时未知真假,踌躇难决。
帐下将士见主帅如此,愈加惊慌,皆私下相谓道:今止一个小小昆阳,我大军苦战月余,尚不能破。倘若宛城十万汉军复来,如何对付?
由是不一刻间,血书内容迅速在新军营中传开,终至军心大乱。
昆阳城中守军得到箭书,急报皇帝刘玄。
更始皇帝又惊又喜,急引百官上城。隐身城墙之后,就垛口往下看时,果见偏将军刘秀已引援兵到来,就在城下列队等候。只恨随骑太少,不知大军藏于何处。
王常见是好兄弟领兵归来,喜不自禁,不等刘玄下旨,急令打开半扇城门,将刘秀、李轶等人放入。刘秀不及与好友见礼,先登城拜见皇帝,声称回来缴令。
刘玄:贤弟此去辛苦,未知带来多少兵马?
刘秀:回奏陛下,臣今带来二万援兵,皆至城外。
刘玄闻说只有两万援兵,复又失色,脱口叫道:卿射箭书入城,不是说宛城已破,大司徒已率十万大军回师耶?其何时能到昆阳?
王匡等同声附和,亦都追问。
刘秀答道:陛下勿虑,我兄已派三万军先行,将次便到昆阳也。臣请来日出城,与我兄所率舂陵军三面夹击,必获大胜。
更始帝信以为实,当下大喜,改颜赞道:这就好了。你兄弟立此大功,朕定有重赏,绝不相负。来啊,速命椎牛宰马,犒赏三军,命各饱食战饭,预备来日决战。
次日平明,更始帝乃精选三千精骑,组成敢死队,便使刘秀带领出城,自城西冲击新军中坚。刘秀领命,鸣号出城。
王邑见城中有兵出战,遂使王寻引兵来迎。
王寻见是书生刘秀领兵,便存轻视之心,不以为意。由是只领万余人巡阵,为防止各营混乱,并令各营严格管束部队,没有命令,不准擅自出兵。
刘秀却不管莽军如何部署,只率三千敢死队向人多处杀入,横冲直撞。
王常在城头见敌阵松动,便命军士在城楼点起狼烟,向城外援军传递合击信号。
新军阵势很快即被刘秀军击破,士卒混乱溃逃。
其余各营因无元帅军令,因此不敢轻举妄动,故此无人支援王寻。
刘秀见新军诸营袖手旁观,虽感莫名其妙,但亦愈加振奋,率领敢死军奋勇冲击。敢死队一鼓作气打垮中军,李轶怀全家被斩旧恨,纵马上前,阵斩王寻。
王邑闻报中坚被冲垮,王寻被斩,急命传令官去调各营兵马,却已自来之不及。再兼此时新军各部失去指挥中枢,立即陷入混乱。
王常站立城楼,望见敌营大乱,以为宛城舂陵兵已回,便向更始帝请命出城夹击。
刘玄自然一说便允,下令大开城门,并命擂鼓助威。
王常便与成丹分率下江兵马,大开城门,呼喊冲出城来,内外夹攻新军。
城外郾城及定陵援军早至,看到城头狼烟升起,新军诸营扰乱,遂即拼力上前,奔驰入阵。一时之间,喊杀声震天动地,新莽四十二万大军迅速土崩瓦解。
新莽军大半是强迫应征而来贫苦百姓,早已对王莽政权痛恨已极,此时经起义军内外夹攻,各都不肯拼力应战,纷纷弃阵而逃。
刘秀杀透连营,与定陵军合兵一处,复又杀回。
数十万新莽兵四散溃逃,相互推挤,奔走时更又互相腾践击刺。因此而死于己兵者,比阵亡军士尤众十倍,以致伏尸百余里,果应卜者预言。
便在此时,忽听新军大营中狮吼不断,虎啸连连,一群猛兽冲出营来,直奔刘秀所引汉军而至。众汉军攻势顿阻,诸将见千余猛兽拦路,俱都惊骇,面无人色。
列位看官!你道这些猛兽何来?却正是那大汉巨毋霸自上林苑带至军中,平时养于偏营,欲待决战时所用,以威慑敌军,出奇制胜之用。
镜头闪回。上林苑猛兽自入军营,押运官完成交割,便回长安缴旨。
王邑连日来一直围攻昆阳,这些猛兽派不上用场,而其又不听别人管教,便使巨毋霸专门镇守兽营。由此致令巨毋霸反被猛虎捆住手脚,不能临阵;兼且千余猛兽,日费牛羊肉万斤,反成全军累赘,实出王莽及王邑等人意料之外。
此日巨毋霸闲居兽营之中,听得外面杀声连天。偏又接到大司徒王寻严令,命各营拒守原地,不得轻出,于是只急得抓耳挠腮,却无计可施。
闪回结束。直待诸营皆溃,刘秀引敢死军杀至兽营,惊动巨毋霸,这才不顾军令,放出群兽,来战舂陵军。汉军见而失色,攻势顿时受阻。
当时王邑被裹在败军之中,走投无路,忽见群兽皆出,不由大喜,遂传将令。
王邑:命令众军,皆向兽营靠拢。可借巨毋霸拼死一战,挽此败局。
新军声喏,保护主帅,并力突围。
更始军虽皆是敢死之士,但面对千余猛兽无从措手,于是皆都惊惧。王常、成丹率军杀至,但胯下坐骑不敢上前,任主人如何催逼,只往后挫蹄,连拉带尿,作成一堆。
刘秀见此,虽然故作镇定,也是一筹莫展,不知如何应对。
王邑聚拢残兵,命部将下马入围,向巨毋霸传令:速驱虎豹上前,击杀贼首刘秀!
巨毋霸闻令,虎吼一声,便待发出驱兽信号。
可煞作怪!巨毋霸啸声未待出唇,忽听天上一个炸雷,同时大风骤起,催动乌云,瞬间遮天蔽日,继而惊雷暴雨齐发。
片刻之间,城外村舍屋瓦皆被大风刮起,大雨倾盆而下,河水暴涨,声如牛吼。
上千象狮虎豹,皆都股栗战战,反身便逃。于是更将身后新军士卒挤入水中,淹死者不下万余,滍川被尸体堵塞,几乎断流。
巨毋霸反被兽群冲倒,踏成肉酱。
王邑、严尤、陈茂等仅带少数精骑冲出,踏尸渡河,才得逃脱。
昆阳大战由此结束,新莽军数十万众化作烟尘。
汉军缴获新军全部辎重物资,各种军械堆积如山,一连搬运月余,而不能尽。
镜头转换,新野城外。
当昆阳大战之时,平林兵一部围攻新野,迟迟不能攻克。
新野宰潘临率众百计守城,多次给予义军重创,内无粮草,外无救兵,宁死不降。
正激战之间,一骑哨马自昆阳方向飞奔而至,报说昆阳大捷消息。
平林兵攻城主将闻而大喜,遂纵马护城河岸,向城上叫道:潘太宰,今你新朝百万大军皆丧昆阳,大司马王邑已败;你区区新野,不降奈何?
潘临站在城头,听得清楚,半信半疑,乃向城下高呼:你等休得攻城,听我一言。某不管王邑死活,若得刘縯一纸书信,甘愿献城归降;若无刘公之书,宁愿玉石俱焚!
平林军主将闻之,下令暂停攻城;乃遣使前往宛城,告知司徒刘縯。
不几日,刘縯亲自率军赶来,到至新野城下。
平林军主将闻报,亲自出营迎接,就马前施礼,说道:那新野县宰如此如彼,指名点姓,非要大司徒只言片字,方可出降。未料将军竟亲自前来,实出末将意外。
刘縯微微一笑,也不下马,直出阵前,纵马池边,向城上高叫:楼上守军听着!则我便是汉司徒刘縯,今亲来此地,潘公何不出城相见!
潘临当时正在城上,遥遥望见旗号,已是七分肯信;今闻刘縯声音,再观相貌,于是全无疑虑,心悦诚服,开城投降。
刘縯既得新野,遂上书更始帝刘玄,请其迁居宛城,自请退居新野,以为屏藩。
刘玄接到刘縯奏疏,寻思宛城乃是南阳郡所,远胜昆阳小城,自是喜悦不尽。绿林诸将亦皆喜出望外,乃拥刘玄入驻宛城,便定此城为都。
画外音:经历昆阳及宛城两战,新莽军主力悉数被歼,天下大局已定。刘縯、刘秀兄弟一得宛城,一获昆阳大捷,赢得赫赫威名,由此天下尽知。
刘玄驾坐宛城,召集群臣,诏命叙功论过。诸将领旨,不先叙功,先论罪过。
王凤出班奏道:臣等以为,昆阳之战,是为自古奇险。究其根本,皆因是由岑彭固守宛城,牵制住大司徒所率十万汉军之故,以此请令斩之。
刘玄:言之有理。来人啊,与我拿下岑彭,推出斩首。
话犹未了,忽听阶下一声大喝,犹如凭空打个巨雷:陛下且慢!
众人皆吃一惊,顺声看时,只见一人出班,面沉似水,正是大司徒刘縯。
刘玄不敢得罪,陪笑问道:未知大司徒有何话说?
刘縯满怀不悦,冷哼一声,又横扫王凤一眼,这才说道:俗云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岑彭是宛城州郡长官,决心固守讯地,职责所在,非但无罪,是有气节之士也。今我等欲成大事,当表彰义士,岂能斩之,以绝天下诸侯之望?
刘玄依旧陪笑:则依皇兄之意,更当如何?
刘縯:若依臣计,不如封之,以奖天下忠义之士。
刘玄看向王凤,王凤低头不语;再又看向众臣,亦皆不敢还言。
更始帝暗叹,又向刘縯陪笑:就依皇兄所奏,赦封岑彭为归德侯便了。
刘縯冷笑道:本当如此。
岑彭急忙上前,向刘玄大礼参拜,高声唱贺:臣谢主隆恩,定当舍命报效。
刘玄点头,自鼻孔中哼了一声;又将右手一抬,示意平身。
岑彭拜罢起身,退回班中。自然不念更始帝封赐之德,反对刘縯救命大恩感念在心。自此之后,岑彭便为刘縯、刘秀兄弟成为刎颈之交。
当日散班,众将皆退,惟王匡、王凤留下不走,脸色诡秘。
刘玄:二位国公不走,当是有事,以教寡人?
王凤:似刘縯如此跋扈,陛下自忖今后可以安枕乎?
刘玄:大司徒战功赫赫,威名远扬;更以王常、岑彭为党,我能奈其何?
王凤:某有一计,可除刘縯,永绝后患。
刘玄:计从安出?
王凤:来日请借大会诸将之机,陛下举玉佩为号;臣暗伏甲士于屏后,乘刘縯不备,一举击杀,岂不妙哉?
刘玄:刘縯是我同族兄弟,如此何忍?
王匡:俗语云,当断不断,必生祸乱。行大事者,岂可怀此妇人之仁!当年西楚霸王在鸿门宴上放走汉高帝,四年后自己终被逼杀于乌江,陛下不知此事乎?
刘玄:虽然如此,但恐众人不服。
王凤:陛下,臣请相问,你之帝位,是由何人所立?
刘玄听他这样质问,如何敢予反驳?由此计议已决。
昆阳之战结束不久,刘玄诏命诸将会集宛城,声称商议下步行止。
刘縯当时屯兵于新野,领此诏命,不疑有他,便令备马,意欲前往。
刘秀上前扯住:兄长哪里去?
刘縯:前往宛城,商议军情。
刘秀:兄长且慢。弟观陛下此诏,其中必有蹊跷,说不定更有阴谋,不去也罢。
刘縯:朝廷大会诸将,乃是例行公事,有何阴谋?贤弟忒也多虑。
刘秀:不然。前日朝会诸将,叙功授爵,兄长当殿驳回天子意旨,王匡等皆怀不忿。今时过未久,大军休整未毕,复有何事聚会众将?兄长须怀戒备,最好托病休往。
刘縯:何以至此!贤弟毕竟书生之见,疑神疑鬼。你好好守城,我去去就来。
于是不听刘秀劝谏,自率亲兵离开新野,前往宛城与会。刘秀送至城门,怏怏而回。
镜头转换,宛城临时宫殿。
刘玄大会诸将,只说庆贺昆阳大捷之功,特请大司徒刘縯上座,群臣谈笑甚欢。
酒过三巡,绣衣御史申屠建离席起身,进奏刘玄:今日佳会,诚为千古盛事。昆阳大战,若非大司徒兄弟昆仲,如何全歼莽新百万大军?臣请向司徒献此玉佩,以彰其功。
刘玄接过玉佩,犹豫片刻,满面堆欢,到至刘縯面前:诚然美玉,只司徒可佩。
说罢,轻轻将玉佩置于案上,退回己座。
申屠建见此,张大嘴巴,合不拢来。王匡、王凤则互视一眼,脸上色变。
镜头闪回,大会前夕,王匡、王凤向刘玄面授机宜。
王匡:来日宴会之上,酒过三巡,臣命绣衣御史献玉,请赐司徒刘縯。只要陛下接过玉佩,起身举起,昭示群臣,便是暗号,武士即会冲出,斩杀刘縯。
刘玄:夺其兵权可也,非必杀之耶?
王凤:刘縯勇冠三军,岂可甘心就范?陛下休得自误。
闪回结束。今日酒宴之上,刘玄伸手接过玉佩,忽又念及宗族亲情,便轻轻置于刘縯身前案上,并未举起。由此击杀刘縯阴谋落空,当日各路诸侯尽欢而散。
刘縯舅父樊宏在宴上看出杀机,散会之后随外甥同出,至僻静之处,一把扯住。
樊宏:大司徒,你今日命悬一线,可曾知乎?
刘縯:焉有此事!
樊宏:你不见申屠建献玉,王匡及王凤脸上神色?昔鸿门之会,范增举玉以示项羽,使杀高祖。今申屠建此意,竟是往事重现,得无不善乎?(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