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乃降项羽,禁不住流下眼泪,向项羽述说赵高种种劣行。言明自己叛秦,实出无奈,以取其信。项羽对其忠心深为嘉赞,乃封章邯为雍王,安置在自己军中,命为亲随部将。
封毕章邯,复任命司马欣为上将军,统率秦军,以为先锋。巨鹿之战,至此结束。
巨鹿围解,赵歇、张耳出城,感谢各国诸侯,尽出库中金帛犒军。张耳因和陈余相见,责备其不肯相救,并追问张黡、陈泽下落。
陈余怒道:张黡、陈泽徒仗其勇,当日便以此语责我,并以同归于尽相胁。小弟无奈,只得派其二人,率五千人马攻打秦军,结果全军覆没,片甲不回。
张耳不信,亦发怒道:世间之事,哪有如此巧法,以至五千军马,并无一人逃出?你实对我说,二将是否被你所害?
陈余大怒:你我十数年交情,未料弟在兄心中,竟不及张、陈二员末将之重。则公之对我怨恨,何其深耶!公以为小弟,不舍此将军之位乎?
由是解下印信,推给张耳,禁不住已是热泪横流。
张耳惊愕,不肯接受。
陈余将印信置于案上,擦一把眼泪,起身如厕。张耳思绪万端,不能自已。
时有宾客在侧,趁机献谄:天赐不受,反遭其殃。今陈将军自愿纳还印信,公若不受,反被他人谋夺,则悔之晚矣。违背天意不祥,愿明公接此印信!
张耳受其蛊惑,就受将军大印,接收陈余部众。
陈余如厕回帐,见此情状,仰天长叹,疾步而出,上马而去。由是招呼亲信数百,到黄河边湖泽中藏身,打鱼捕猎去了。从此陈余、张耳生隙,赵国势力便衰。
画外音:巨鹿之战,乃是中国有史以来,首个著名以少胜多经典战例,向来为后世史家讴歌赞颂。后人并为此作一对联,将项羽破釜沉舟与勾践卧薪尝胆并列,称曰: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巨鹿大战已罢,楚怀王下达诏旨,命诸侯联军西进关中,与刘邦西路军会攻咸阳。
当时邯郸城已被章邯夷为丘墟,赵王歇便回信都居住,命张耳跟随联军统帅项羽,会合其他诸侯,兵进关中。
项羽此时志得意满,率领诸侯联军西进,前部到达洛阳新安。
诸侯军前因多被秦兵凌辱,此时对待章邯所部降军,亦便待如奴隶,随意侮辱。
秦军官兵不堪其辱,私下议论:我等皆被章将军所骗,投降诸侯联军,致受此辱。今若能入关灭秦倒罢,如若不能,诸侯军可退回关东,我等父母妻儿,则必被朝廷诛戮矣。
诸侯各将闻听此议,报与统帅。项羽大怒,乃召集黥布、蒲将军,命二将趁夜将秦军二十余万人击杀,坑埋在新安城南。当年白起坑赵,今日项羽杀秦,可谓报应不爽。
镜头转换,按下项羽东路之军,复说刘邦西征兵马。楚怀王分兵两路,当时由于秦军威势正壮,楚国上下皆不看好西征,都不愿意领军。因借口沛公刘邦为人宽厚,可减少西进阻力,故都存心陷害,共同举荐刘邦为帅。
项羽则因叔父之死,积极要求随沛公西征,欲亲入关中,攻进咸阳,诛杀秦二世报仇。但诸臣皆以项羽为人僄悍,恐其所过之处尽皆残灭,不利西征,故此拒绝其请。
沛公刘邦奉命,乃由砀郡出兵北上,一路收集陈胜、项梁散卒,军威渐壮。前至成阳,与秦军夹壁杠里对峙。沛公亲率三军出击,大破秦军,引兵西进,路遇彭越,二人合兵。
镜头闪回,叙说彭越来历。
彭越又名彭仲,砀郡昌邑人氏,常在钜野湖泽中打鱼,伙同为盗。
当陈胜揭竿而起时,便有同伙年轻气盛者,鼓动彭越道:今豪杰并起,背叛秦朝,公可挺身而出,我等誓必追随,以创大业。
彭越却道:今二龙初搏,我且待之。
又过年余,百余青年会聚泽中,追随彭越,皆愿推其为首,共同反秦。
彭越初时拒绝,众人执意请求,于是答应,约来日卯时集合,迟到者杀头。众人嘻嘻哈哈答应,次日迟到者有十多人,最后至者,直到午时。
彭越怒道:公等昨日执意推我为首,故而有约在先。今至约期,多人迟到,如其奈何?若不如约,军令不齐;然而不能都杀,只杀最后来者可也。
众人笑道:兄弟义气为重,大哥何必如此?今后不敢违命,姑恕这次。
彭越不听,亲自拔剑,杀其午时到者,设置土坛,以其人头为祭。众人由此大惊,害怕彭越,战战兢兢,不敢仰视。于是出发夺城,收集诸侯逃散士兵,得一千余众。
时闻沛公刘邦北上攻击昌邑,彭越便率本部人马助之。但激战多日,昌邑未能攻克,刘邦兵败,还军栗县。
彭越自回钜野泽中,收编魏国逃散士兵。渐至一万余众,却无归属,于是自在称王。
沛公返兵栗县,得遇刚武侯柴武。乃在两军会师之际,刘邦趁其不备,暗命樊哙下手,当场将柴武擒执,夺其军印。
柴武却是个机灵之人,见状急道:沛公且住!某本欲随将军西进关中,故带兵来投,并无二意。便将全军献于将军,也不打紧,何须动粗相夺?
沛公闻言大喜,命将柴武释放,使其在樊哙帐前为副将。由此刘邦增兵四千余,军威立时大壮。乃与魏将皇欣、申徒武蒲军联手,再攻昌邑,然而力攻不克。
沛公见此,不愿恋战,决定舍弃昌邑不打,告别皇、武二将,自顾率军西行。不一日,来至砀郡高阳县,在城中张发榜文,访求贤士。
军中有一骑卫,家在高阳,请假回家探亲,遇到同乡郦食其,便告以沛公西来之事。
郦食其:我闻沛公傲慢,轻视士人,但有远大谋略。此正是我欲追随之主,只苦于无人替我介绍。子归见沛公,可对他言:我同乡有郦先生者,年已六十多岁,身高八尺,人皆称为狂生,但其不以为然。且看沛公如何答复,我再定行止可也。
骑卫:沛公素不喜儒生,诸儒来见,其便摘其冠帽,置于地上便溺。与交谈时,动辄破口大骂。公若往见,不可以儒生身份,向其游说。
郦食其:你只管以我所教报之可也。
骑卫然诺,于是回营,就以郦生嘱咐之语,从容报于沛公。
刘邦笑道:既是年老狂生,便请来见。
骑卫领命,再回家中,引郦食其来见沛公。
刘邦闻报郦食其来至,故意踞坐在床,并令侍女洗脚,托故不起身相迎。
郦食其入帐,见此情状,长揖不拜,当面斥问:刘季!公入关中,是欲助秦二世攻打诸侯耶?或欲率诸侯,以灭秦乎?
刘邦怒骂:儒奴!天下苦秦久矣,诸侯起兵抗之。你怎敢说我欲助暴秦,攻打诸侯?
郦生哂笑:公若决心聚合民众,召义兵推翻暴秦,则何倨傲无礼,慢待长者?
刘邦闻言大震,一脚将水盆踢飞,赤足起身,施礼道歉;然后急忙抹干双脚,复着袜履,以礼接待郦食其,请至客座,虚心求问王霸之道。
郦食其见此,转怒为喜,乃倾心剖胆,为沛公谋划天下之计。
畅谈整日,最后说道:我有胞弟名郦商,乃鬼谷门下弟子,今聚数千人反秦,正在高阳附近。公入关中,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有意,某可为明公召至,使为帐前先锋大将。
沛公闻说是鬼谷门弟子,想起张良离己而去,如今不知身在何处,于是大喜若狂,便请郦食其立即写书,招其到来。
郦商得其兄长私书,毫不迟疑,由是率其部众四千人来,加入沛公之军。
郦食其与弟郦商皆投沛公,复得四千生力军加入,于是军威大壮。郦氏兄弟乃劝刘邦:主公,时机已经成熟,今可进攻陈留矣。
刘邦听从其计,乃命郦商为将,出兵攻打陈留。郦商不愧是鬼谷门弟子,只略展神威,便即夺取陈留,搜其府库,得到大量军粮补给。于是开仓放粮,民心大悦,军心安定。
沛公入驻陈留,喜之不胜,又令郦商为将,进攻大梁。但因大梁原为魏国都城,墙高池深,力攻难下。
郦食其由是劝说沛公:大梁难下,主公不可于此迁延日久,恐生他变。
刘邦:若依卿意,如其奈何?
郦食其:不如绕城西进,直抵关中。
刘邦从之,于是下令撤围西进,与秦将杨熊相遇。于是接连大战于白马、曲遇,连战连胜,大败秦军,杨熊败走。
杨熊再败,逃至荥阳,上书皇帝,向朝廷告急。
秦二世览奏大怒,非但不发救兵,反派使者赍持尚方宝剑,前至军营,立即斩杀杨熊。诸将见此,个个噤若寒蝉,同时心寒不已,各怀叛反之心。
刘邦虽灭杨熊所部秦军,但本部军亦损失颇重,死伤二千余众。沛公大怒,乃率军南攻颖阳,克而屠城,以泄己愤。一时之间,满城火光,百姓呼天抢地,怨声冲天。
便在此时,忽见一道人来至沛公军营,立于帐前大呼道:武安侯!似你这般焚烧城池,屠杀良民,则与暴秦有何异哉!
声振长空,满营皆闻。
营前卫士大怒,上前喝道:何处狂道,敢骂我家主将?
当即掇戈弄戟,便要上前捉拿。那道士将双手一分,四个军士跌倒两双,然后厉声喝道:去告知你家主将,武安侯沛公,便说张子房先生在此,命他来见!
营卫闻言发愣,因不知“子房先生”乃是何方神圣,故而驻足不动。
正在此时,早见刘邦自帐中飞奔而出,一把抱住来人,连摇带晃。后竟叩拜在地,颤声说道:我道因何这几日脸酣耳热,心绪不宁;原来子房先生不弃,是来救我性命也。
张良亦忙拜倒,不禁泪下:相别经年,不意在此与主公相遇,实乃张良之幸。
二人叙礼已罢,相携入帐,欢若平生,亲热异常。
刘邦下令:置酒摆宴!
张良阻道:且慢置酒!请问主公,是何人献策,命主公下令屠城?可速斩此人,兼且止杀,救火安民。
刘邦脸上发烧,急命中军赍持令箭,到城中传令,止杀灭火,出榜安民。
传令已毕,刘邦向张良谢罪:此并非他人所教,实是愚兄本意。
张良:所为何来?
刘邦:只因前番与秦军交战,伤我士卒甚众,又颖阳据守不降,故命屠之,先生休怒。
张良:秦因其暴虐,以至天下皆反。主公欲得天下,或成霸业,如此作为,则与暴秦何异!两军交战,焉有不死人者?若伤兵损众,便迁怒百姓,则军士亦皆百姓子弟也,此后谁肯归附主公?自古以来,杀降屠民之将,未闻有终能得天下者也。
刘邦听罢,惊出一身冷汗,再拜谢罪,诺诺连声,惭愧无地。说话之间,中军还报,城内大火已熄,屠杀亦止,守军皆弃兵以降。
张良见此,亦不为已甚,拜倒谢罪,请恕适才无礼。
刘邦此时转过脸来,便顺台阶而下,急命置酒,君臣复欢。不移时杯盘罗列,将张良请至上座,并请郦食其、萧何、卢绾前来作陪,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客套,彼此落座。
饮酒之间,刘邦便问张良:先生何以在此,又复道家装扮?
张良长叹一声:初蒙上将军项梁答允在下之请,保韩王成西至韩地复国,我君臣就此西行,谋划复韩抗秦。但因兵少将寡,故此一年多来东征西战,所略之地,每占辄失,始终没有打开局面,便即游兵颖川一带。今天幸主公来此,则可合兵一处,西入关中也。
刘邦闻言大喜,如获重宝,当夜大醉而罢。
次日清晨,张良请韩王成来与沛公相见,两家就此合兵,攻取轩辕,迅即略定韩地。
便在此时,探马来报:赵国上将司马卬引兵西来,将欲渡河入关。
张良闻报,乃进言道:当初怀王有言在先,说先入关中者王之。主公已至此地,所谓近水楼台,绝不可使他人占此先机。
刘邦深以为然,乃与韩王成作别,发兵西征,并请张良随军参谋。韩王欣然从之。
沛公率军北上,先克平阴,破坏渡口,以阻赵军过河。继而引军南下,与秦军再战洛阳之东。战之不利,南下阳城,收取城中军马。
南阳郡守闻说沛公侵入本境,遂引兵出,战于犨东。张良运筹帷幄,郦商引军出战,因再次大破秦军,就而占领南阳郡。南阳郡守无计可施,引残部退守宛城。
刘邦因见宛城墙高池深,料想一时难下,遂欲绕城西进。
张良劝道:虽我急欲入关,但秦兵尚众,各自据险以守。今若不下宛城,率尔西进,倘宛兵从后击我,又有强秦在前截杀,此危道也。未若如此如此,便无后顾之忧。
刘邦猛悟,乃用张良之计,佯作引兵西进,擂鼓吹角,旗帜张天。南阳郡守闻说沛公西去,果然大松口气,城中便即不设防备。刘邦行出二十余里,又忽在夜晚引兵而还。
由是偃旗息鼓,人马衔枚而进,三更时分,便至城下;天未明时,已将宛城团团围困。沛公下令,四面架梯攻打;同时更以抛石机发炮,一时矢石如雨。
南阳郡守闻说楚军再至,城将失陷,便欲挥剑自杀。门客陈恢见之,奋力夺下佩剑。
郡守:卿其勿阻,我宁死殉国,亦不受叛军所辱。
陈恢:今天下皆叛秦朝,大人何必为其殉葬?待某至楚营往说沛公,命其以礼相待郡公,并请保全阖城军民。事不济时,将军再死不迟。
郡守闻此,长叹一声,宝剑落地。
陈恢由是坠城而出,到至楚营,来见沛公。
刘邦:今城将破,卿来此何谓?
陈恢:在下耳闻,楚怀王封足下为武安侯,并与诸侯相约,先入咸阳者为王。有诸?
刘邦:确有此事。然则如何?
陈恢:今足下不往关中,犹在攻打宛城,某实为将军不取。宛郡境内有据点数十,守将自谓投降必死,故皆据城固守。足下必欲强攻,双方伤亡皆众;若弃宛而引兵向西,又恐我尾追于后。是攻宛则误先入为王之约,弃宛则留追兵之患;因此进退惟谷,未知是否?
刘邦:先生真乃智谋之士,有何妙策教我?
陈恢:为武安侯计,不如许可宛城归降,并封郡守为侯,仍令驻守原地;而将其兵马调出大半,一并向西。则前方未下诸城,必定闻风响应,将军通行无阻,亦无后顾之忧矣。
刘邦闻此,目视张良,张良点头示意许可。于是准纳其降,封南阳郡守吕齮为殷侯,并封陈恢为千户。吕齮乃得活命,并被封侯,于是极为佩服感谢陈恢。
刘邦又得南阳数千兵马,更是由衷佩服张良,遂率军继续西行,夺取丹水。
高武侯戚鳃、穰侯王陵闻说沛公西来,互相商议一番,各引本部军马前来投附,并自请为先锋。刘邦大喜,遂允其请,命为左右先锋,率军西进,先后攻下西陵、胡阳。
时有番君吴芮部将梅鋗,也闻风而至,主动请与沛公军联合,率本部军攻下析、郦等地。由是果如陈恢所言,沛公军势如破竹,各郡县关隘秦军望风而降。(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