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
晋军既还,关中之地旋又弃之,复归前秦所有。此番北伐,便成虎头蛇尾。
大军启行之时,王猛至大营求见,辞道:公今南归,不知何时方能再旗指关中。某虽欲追随麾下,奈家有老母在堂,为人子者不宜远离。就此拜别,明公休怪。
桓温不舍道:先生莫非嫌其职微?我可升先生为督护,迭次擢升重用。
王猛力辞不就,还其华衣,依着其来时麻布短褐,扬长而去。
镜头闪回,叙述王猛来历。
字幕:王猛,字景略,青州北海剧县人。
太宁三年,王猛出生于青州北海郡,正值青州被羯人石勒所占,后赵席卷中原,兵锋南向,与东晋夹淮水对峙。
为避战火,王猛随家人颠沛流离,辗转来至魏郡定居。只因家贫如洗,年轻时便效当年皇叔刘备之行,以贩卖畚箕为业。
一日,王猛远到洛阳卖畚箕,忽见路边一人,踱步近前:少年,你这畚箕售价几何?
王猛:实不敢瞒长者,只需二十文铜钱。
长者:我见你多日在此叫卖,颇为不易。愿出高价,尽行买下,你可愿意?
王猛:承蒙长者惠顾,小子感激不尽。
长者:如此甚好。我家离此不远,你便其随我回家,领取价银便了。
王猛大喜,于是挑起畚箕,跟随在后。
那长者说是离家不远,却是径直出城,走向郊野;且又七扭八拐,逶迤走进深山。
王猛正疑惑间,却见转过一片密林,前面豁然开朗,现出一片宽阔山谷,流水潺潺;更有草庐数间,矗立溪水之畔。
二人顺坡而下,来至草庐门前,那长者呼道:恩师,客人至矣。
话音甫落,只听吱呀响处,木门打开,一位老翁迎出,须发皓然,亦不知有多大年纪。左右两侧房门也同时开启,各从房中走出六名侍徒,环立老翁身后。
王猛彼时脑筋突然通灵,自知得遇神仙之辈,急向老翁揖拜。
老翁搀起,呵呵笑道:王公今后当拜武侯,怎好拜我一山间老朽哉!
于是命那长者:给王猛十倍于常价之银,尽买其畚箕。今天色已晚,本应款留佳客,奈彼老母定然倚门翘首以待,且容奉茶,便即送归。
长者应诺,将王猛引入西庐,先付货资,然后奉茶以待。
王猛行此半日,早就渴极,当时连喝三五杯清茶,只觉沁人心脾,不似凡间之品。茶罢请辞,出山回头细看,才认出自己所入者原来是中岳嵩山。
于是归家,以老翁所赠之金买米购盐;又入山打足数月之柴,安顿好幼弟老母,这才毅然再入嵩山,寻那老翁,学习治国之策,安邦之略。
话说那购其畚箕老翁,便是鬼谷门第二十五代掌门,蜀汉丞相、武侯诸葛亮族侄,故东吴征西将军诸葛靓是也。因自别了徒弟蒲洪,至中原来留心访察济世奇才,故令随从自洛阳街上诱引王猛入山,观其灵性,看其能否打破此中玄机。
果不其然,王猛一点即悟,正是天生鬼谷门传人,冥冥中武侯再生。
诸葛靓见王猛自己复又进山来寻,哈哈大笑。于是欣然接收王猛为徒,复令其回城引其老母,随己至于华山,师徒结庐为伴,传受道法绝学。
自此而后,攸忽十年。王猛躬耕陇亩,手不释卷,刻苦学习,将鬼谷门及兵法门两位老祖绝学尽纳于腹中,以至才华绝世,含而不露。
闪回结束。王猛辞别桓温,复还隐居于西岳华山,期待明主出现。
镜头转换,按下王猛,复说姚襄。
姚襄前被殷浩击败,本已元气大伤;又闻桓温率军北伐,恐其前来相攻,自己在中原立脚不住,乃遣人前往蓟州,请降于前燕。
燕主慕容儁早闻姚襄英雄了得,准纳其降,并许其共抗桓温。
遂与部下群臣商议,大封诸王,以拒晋军:封太子慕容暐为中山王;慕容恪为大司马,录尚书事,封太原王;慕容评为司徒,封上庸王;阳骛为司空;慕容霸为吴王,慕容德为梁公。因慕容霸曾经堕马折齿,命改其名为慕容垂。
慕容垂被封为吴王,于是迁镇信都,以侍中、右禁将军录留台事,大收东北之利。
永和十一年,流民郭斁等千余人抓获堂邑内史刘仕,向姚襄投降。
东晋朝廷大受震动,任吏部尚书周闵为中军将军,沿江设防。姚襄于是自称大将军、大单于,复进兵来攻外黄,被晋朝守将击败。
姚襄收拢散兵,复振军威,据守许昌,据河东以图关右,攻打洛阳,月余不克。
长史王亮谏道:公英略超拔天下,不可损势劳民,守此孤城。应回河北,以弘大略。
姚襄说道:洛阳四面险要,以山河为屏,用武之地也。我欲先据洛阳,然后开创大业。
不久王亮去世,姚襄悲道:天将不欲成我大业乎?何令王亮舍我而去!
镜头转换,按下中原,复说凉州。
建兴四十一年,前凉桓王张重华去世,子张耀灵继位,年仅十岁。大臣赵长、尉缉等假称桓王遗命,任张祚为持节、督中外诸军、抚军将军,辅佐国政。
字幕:张祚字太伯,小字螽斯,安定乌氏人,前凉文王张骏庶长子,张重华之兄。
张祚初封长宁侯,为人狡诈,善于奉承,与张重华宠臣赵长、尉缉等结为异姓兄弟。
赵长欲助张祚篡位,遂向太后马氏进言:张耀灵年幼,如今祸难不停,应立年长之君。
马氏乃是张重华之母,因与张祚通奸,于是听从赵长意见,令废张耀灵为凉宁侯,而立张祚。不久又派杨秋胡在东花园将张耀灵杀害,埋于沙坑。
张祚即位,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凉公。
由此撕下平日伪装,露出荒淫残暴本来面目。又与张重华之妻裴氏通奸,从宫中妃妾到张骏、张重华未出嫁之女,无不奸淫。
国人相互视之以目,皆吟诵《墙茨》之诗以讽之。
永和十年,张祚采纳尉缉、赵长建议,僭号称帝,建元和平。称陛之时,遂下诏曰:
晋室失制,戎狄扰乱中华,胡、羯、氐、羌皆怀篡国之心。武公神武治乱,保全西夏,贡献财物为王室效力,旬月不断。四位祖先继承发扬,忠诚更为昭着。前受晋室封爵,天下皆知,谦虚逊让,四十年矣。今中原动乱丧亡,华夏后代无主,诸侯因九州期望无属,山岳祭祀少人主持,迫孤代行大位,以统四海之心。辞不得许,勉从众议,无奈暂承大任。待扫清二京浊秽,荡平周魏,然后迎帝回于旧都,至天阙谢罪,望与万民同始焉尔。
于是追赠曾祖张轨为武王,祖张寔为昭王,从祖张茂为成王,父张骏为文王,弟张重华为明王。立妻子辛氏为皇后,弟张天锡为长宁王,子张泰和为太子,张庭坚为建康王,张耀灵弟张玄靓为凉武侯。
张祚称帝当晚,天上有光似车盖,声若雷霆,震动城邑,大风将树木拔起。
灾异现象屡发,张祚愈加凶残暴虐。尚书马岌因切直劝谏,即被免官。
郎中丁琪不惧,上表再谏:先公世代坚持忠节,遥尊南方,保守成业,持逊五十余年。皇天保佑,士民效死,皆因先公道义高于彭昆,忠贞超过西伯,不远万里以达虔敬,持节无二心故也。故凭一州之众,抗御败坏天地之虏,军旅年发而不说疲惫。陛下虽籍大圣雄姿,继前人大业,功德不比先公,然行改朝换代之事,臣窃谓不可。华夷各族之归附大凉,义兵不远千里应赴者,因陛下为本朝故也。今自称尊号以来,人皆争高竞强,一隅之地,怎抵中原之师!城池高竣必攻以冲车,小人居君子之位必致敌寇,请陛下慎思之。
张祚览表大怒,令将丁琪斩于阙下。
其后为耀武立威,更派部将和昊率军至南山攻伐骊轩戎,不料大败而回。
当年凉州国中五月降霜,冻死庄稼果实无数。
和平二年,张祚同族张璀镇守枹罕。张祚惧其强盛,派部将易揣、张玲率步骑一万三千人袭击枹罕,反被张璀击败。
易揣单骑奔逃,张璀军跟踪追击,敦煌人宋混与其弟宋澄等聚众响应张璀。
赵长、张璹等畏罪,入宫请张重华母马氏出殿,拜张耀灵庶弟张玄靓为主。
易揣等率兵入殿,攻杀赵长。张璀弟张琚及子张嵩招募数百人造反,大呼:张祚无道,我兄大军已到城东,敢有反抗者灭其三族。
张祚手下人众望风逃散,张琚、张嵩率众进城。张祚按剑坐于殿上,大声呼喊,喝令左右之人死战。部下皆无斗志,眼见张嵩仗剑进殿,斩下张祚脑袋。
宋混急跃上前,割下张祚首级,提出宫外示众,并暴尸荒野,国人皆呼万岁。
张琚父子遂将张祚以庶民之礼埋葬,且又杀其二子。
镜头转换,按下凉州,复说秦川。
桓温率领晋军东撤,前秦最终得胜。诸将皆与秦王贺功,且称三太子苻生之能。符生生而独目,面相凶恶,但可力举千斤,手格猛兽,走及奔马,击刺骑射,冠绝一时。
此番桓温来伐,因其单骑冲突晋阵,斩将搴旗前后数十,使晋军胆裂,故此诸将贺之。
苻健因太子苻苌中流矢而死,本欲立晋王苻柳为太子,因闻有“三羊五眼”谶语,又见诸将钦服,因此意决,改立苻生为嗣。
此后不久,苻健忽得重病,不能视事。
平昌王苻菁阴谋自立,勒兵闯入东宫,欲杀太子。
恰好苻生入宫侍疾,苻菁无从搜寻,索性移兵攻击东掖门,讹称苻健已死,太子暴虐,不堪为君,借此煽惑军心。
不料苻健勉强抱病出宫,下令军士:速诛逆贼苻菁!余皆不问。
苻菁部下见苻健尚在,皆弃兵器逃生。苻菁拍马欲逃,被士兵捕住枭斩。
随后苻健病情加剧,遂命太师鱼遵、丞相雷弱儿、太傅毛贵、司空王堕、尚书令梁楞、尚书左仆射梁安、尚书右仆射段纯、吏部尚书辛牢八人为顾命大臣,辅助太子苻生。
然虑及苻生凶暴嗜酒,忧其不能保全家业,被大臣有机可乘,于是密嘱苻生:六夷酋帅及掌权大臣,若果不遵从汝命,则即除去可也。
三日后苻健病死,时年三十九岁。
太子苻生即位,改元寿光。尊其母强氏为皇太后,立妻梁氏为皇后。
群臣进谏:依照旧例,先帝刚刚晏驾,不应当日改元。
苻生勃然大怒,叱退群臣,令嬖臣追究领奏者乃右仆射段纯,立命将其处死。
一日苻生在外闲游,忽见一穿孝服妇人跪伏道旁,高声叫道:臣妇有冤,求告陛下。
符生止住车马,令唤妇人近前,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话说?
妇人:妾乃大将强怀之妻樊氏。我夫在与晋军之战中死去,未及受封,而先王晏驾。遗子强延,当袭亡夫官爵,然有司瞒压不报陛下,妾故此拦路叫冤。
苻生:你子有何功绩,敢邀封典?
妇人:妾夫强怀,与晋军作战而亡,未蒙抚恤。今陛下新登大位,赦罪铭功,妾子尚在向隅,所以特来求恩,冀沾皇泽。
苻生叱骂:封典需由朕酌情而颁,岂是你可以妄求?
妇人不识进退,尚俯伏泣诉亡夫忠烈,喋喋不休。
苻生早已不耐,取弓搭箭,一箭洞穿妇人颈项,妇人即死。
侍从诸官见此,皆为不忍,但无人敢言。
次日升殿,中书监胡文、中书令王鱼入奏:近日客星孛于大角,荧惑入东井。大角为帝坐,东井乃秦之分野,不出三年,国有大丧,大臣戮死。愿陛下远追周文,修德以禳之,惠和群臣,以成康哉之美。
苻生答道:皇后与朕皆君临天下,足应大丧之变。毛太傅、梁车骑、梁仆射既受遗命辅政,可谓大臣,当受其戮。
胡文、王鱼闻此,不明所以。
数日之后,苻生亲持利刃,趋入中宫。梁皇后起身相迎,未及说话,刀刃已砍在颈上,鲜血迸现,骨肉零丁。
苻生杀死梁皇后,传谕拘捕太傅毛贵、车骑将军梁楞、左仆射梁安,立刻斩首。
毛贵临刑高叫:我乃三朝老臣,今有何罪,便加诛戮?
苻生:你不听中书监与中书令前日所说么,天相示警,不出三年,国有大丧,大臣戮死。今我杀皇后,已应大丧之变;你等身为国之大臣,不戮而何!
毛贵、梁楞、梁安闻此,目瞪口呆,面面相觑,哀叹连连,只得引颈就戮。
苻生既杀三臣,遂迁嬖臣右仆射赵韶为左仆射、中护军赵诲为司隶校尉。又敕令升迁二人之兄赵俱,见为洛州刺史,擢拔为中书令。
赵俱闻说三臣无罪被杀,本已肝胆俱碎,又接升迁敕令,便即托病固辞,并对赵韶、赵诲说道:你二人不顾祖宗,竟敢做此灭门事么?毛、梁何罪,乃至诛死?我有何功,乃得升相?某情愿速死,亦不忍看到满门老小来日皆被夷灭。
于是果然病倒,不久忧愤而死。
丞相雷弱儿为人刚直敢言,且又忠于老主苻洪,因此经常言语间触犯苻生。苻生因借勾通晋室为名将其杀害,并诛其九子,兼及二十二孙。
苻生虽为天子,但常弯弓露刃出见朝臣,并发锤钳锯凿备置左右。即位不久,上至后妃公卿,下至仆隶,已被杀死五百余人。
这一日,苻生在太极殿召宴群臣,命尚书辛牢为酒监,下令极醉方休。
群臣饮至尽醉,辛牢便恐群臣过醉失仪,渐渐劝酒不力。
苻生大怒道:你为何不劝人饮酒,不见还有安坐之人耶?
说至此处,取过弓箭射去,一箭射穿辛牢颈项。群臣一见吓得魂魄飞散,不敢不满觥强饮,最后皆醉卧地上,失冠散发,呕吐遍地。
苻生反而以此为乐,大笑不止,又连喝数大杯,自觉支持不住,方返身入寝。
群臣见皇帝走了,才得舒气,相扶踉跄散归。
苻生发三辅民修治渭桥,金紫光禄大夫程肱劝谏:此时修桥有害农时,不应劳民。
苻生闻而大怒,不问情由,便令武士:将此老与我驱出斩首。
不久大风拔树,行人皆被刮倒仆地。宫中讹传有贼,自相惊扰,宫门白日紧闭。
五天之后,苻生查得造谣数人,皆命刳心剖胃,惨不忍睹,哀不忍闻。
光禄大夫强平是苻生亲舅,实在看不过去,便入殿劝谏:陛下应爱民事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