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且慢。某料妇人此去,不出十里,定有男子候之,二人共语。至其交谈之时,你便上前,将他两人缚来见我。
吏役不知其意,只管应诺而去,跟缀于妇人之后。
那妇人出得监牢,却不回自家,只管逶迤行去,拐弯抹角,至于郊野。
行不数里,至一密林,林中忽有一男子出,立于道旁,候那妇人临近,与之共语。
男子问道:县令因何肯放你出来?
妇人答道:你这该死的!怎地刚一见面,就问此话?也不理会人家在狱中疾苦。
言犹未了,吏役早引公人上前,将二人执回县衙,来见县令大人。
陆云即刻升堂,堂外观审者如堵。
陆云直接问那男子:你实话说来,某便不打。你如何杀了这妇人丈夫?
那男人虽然惊慌,但兀自强硬抵赖,高喊道:大人,此事何说?小人冤枉。
陆云怒喝道:若不是你杀人,某怎知你会在郊外候此妇人,令衙役抓个正着?
男子:我与此妇人丈夫相识,路上遇见,慰问老友死亡原因,有何罪过?
陆云:那死者王二昨夜托梦与我,说是你与妇人通奸,共杀其夫,并亲领公人前去报仇。时到如今,尚敢抵赖!
男子与妇人大惊,于是认罪服法,再无他辞。
由是满县军民百姓,皆称陆公为神断。
郡守闻知此事,嫉其贤能,于是屡次寻隙谴责,无事寻由。陆云于是辞职而去,不复为官。浚仪之民追思其能,图画陆公形象,悬于县社,奉其配享社神,郡守屡禁而不能止。
镜头转换,按下陆云,复说陆机。
陆机自到洛阳以来,家中音信断绝,信息不通。
当时陆机养有一犬,自江东一路带至洛阳,极为神骏,名为黄耳。因羁寓京师,无人为伴,于是常与黄耳说话,以解旅思。
一日,陆机笑谓黄耳:某过江三年,家中绝无音信,难当挂念之情,却又道路阻绝,信使难通。若是你能替我寄信回家,却不是好?
话刚出口,那黄耳竟摇头摆尾,呜呜而鸣,似是听懂主人之言,表示肯去。
陆机大奇,于是当即写下家书,以竹筒盛书而系于黄耳颈下,令其出门。那黄耳果然寻路一直向东南而去,十数日后归来,颈下竹筒中竟果有家人回信。
自此之后,陆机常使黄耳为使,送递家书,不劳托人辗转。
元康二年,陆机任太子洗马、著作郎。因喜交游权贵,与外戚贾谧亲善,因而遭到世人讥讽。元康四年,吴王司马晏出京镇守淮南,任命陆机为吴国郎中令,随吴王游于梁、陈,转任尚书中兵郎。
镜头转换,京都洛阳。
字幕:元康二年春正月,杨太后被贾后矫诏饿杀以来,此后天下大饥,数年五谷不收。朝中百官及世人皆在背后相互传论,谓是杨太后阴灵报复惠帝及贾后。
元康五年,北部边境入奏:鲜卑昭帝拓跋禄官继位,将其国土划为三部。昭帝亲统东部,委任亲侄沙漠汗之子拓跋猗迤统治中部,而以沙漠汗别子、猗迤之弟拓跋猗卢统治西部。拓跋猗迤与拓跋禄官相继死去,拓跋猗卢合并三部为一。
岁末,太史令上奏:夏四月,灾风伤稼,彗星现于西方,孛于奎,至轩辕。荆、扬、兖、豫、青、徐六州大水。十月,武库大火,焚尽累代所积之宝及器械二百万宗。
晋惠帝闻奏,诏命新作武库,大调天下兵器于洛阳。
是年由于晋室不恤民情,征赋如故,流民四起,散于荆、蜀之间。朝中有识之士皆为忧虑,谓天道将变,是大乱将起之兆。
元康六年正月,惠帝以张华为司空,兼理天下兵事。
五月,边报传至京城:匈奴郝度元起兵冯翊郡,联合北地马兰羌、卢水胡共三部军马,各以兵五万俱反。郝度元杀北地太守,自称大王。
司空张华览表,急抱本入奏天子:北地匈奴联合羌胡造反,臣请调兵征伐。
惠帝闻奏,问计于贾后:如此奈何?
贾后回答:可使征西大将军、赵王司马伦为都督,雍州刺史解系为副,起兵五万讨之。
惠帝依议,遂命立下诏旨,征召赵王入京。司马伦奉诏,即发本部军出长安,临渭水西岸,传令雍州刺史解系来见,商议进兵之计。
字幕:赵王司马伦,字子彝,晋宣帝司马懿第九子,柏夫人所生,初封安乐亭侯。晋武帝司马炎即位,封为琅琊郡王,令归封国,任东中郎将、宣威将军。咸宁年间,改封司马伦为赵王,升平北将军、都督邺城守事,后迁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镇守关中。
解系闻说赵王召唤,遂引亲兵一百,来至征西将军大营。
字幕:解系,字少连,济南人,父解修曾任曹魏琅邪太守、梁州刺史,考绩天下第一,武帝受禅之后封梁邹侯。解系及二弟解结、解育清身洁己,甚得声誉。后辟公府掾,历中书黄门侍郎、散骑常侍、豫州刺史,迁尚书,出为雍州刺史、扬烈将军、西戎校尉、假节。
解系在任上因见司马伦欺凌氐羌,致使其反,极其厌恶,自心底瞧他不起。此时见赵王相召,只得来到中军大帐,施礼相见。
赵王:奉天子旨意,命我二人讨平匈奴之叛,将军可有妙计教我?
解系侃侃言道:匈奴郝度元与马兰羌、卢水胡分作三路来侵,则末将与殿下亦应分兵三路,分镇要害以拒之。若只御一处,则其余两处百姓必然降贼,北地皆为匈奴所有。
赵王未及应答,忽身后转出一人道:殿下既为大将军,便应自主大事,奈何要听命于下臣末将?今满营诸将皆乃殿下家奴,这位却是甚人,要殿下听他指派?若是依某看来,殿下应总督河西之军,何必分兵三路迎敌?聚兵而击之,必获全胜。
字幕:孙秀,字俊忠,琅琊临沂人,五斗米教徒,赵王司马伦心腹宠臣。
解系见来者说话无理至极,不由大怒,问赵王道:此乃何人,敢为此大言?
赵王不答,反对孙秀说道:我亦谓不可分军,分则兵势不振。解将军可引本部军为先锋,先讨郝度元匈奴叛军,再以得胜之师去讨二羌,本王总镇中军,以为后援可也。
解系身为封疆大吏,今被小人孙秀所辱,不由心中大恨,乃离座告辞,转身出帐。
回至自己大营,越想越气,又自忖仅凭己兵不能胜敌,于是上奏朝廷:臣谓三胡之叛,本由赵王引发,今赵王听信家仆之言,又以战事为儿戏,此战必败。请朝廷罢去赵王兵权,并问其酷政误国之罪,然后另遣别人为将,方可讨平胡人之叛。
奏疏写毕,遣使发往洛阳。
中军帐中,孙秀见解系愤愤离去,遂向赵王献计:雍州刺史对殿下不敬,今既恨恨而去,回营后定上奏天子,弹劾殿下。殿下莫如先拜表入京,免被天子听信解系,下诏见罪。
司马伦深以为然,即命孙秀修本,遣使发往洛阳。
惠帝升殿,两道奏章齐至,难辨对错,问于群臣。
司空张华出班奏道:自古凡用兵者,将帅不和乃军之大忌。今既难辨对错,陛下不如使梁王司马肜代赵王为督,并征赵王还朝。不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大不利于朝廷。
惠帝:准卿所奏,急召梁王司马肜上殿听旨。
梁王司马肜奉诏上殿,拜舞已毕,起身问道:不听陛下见召,有何差遣?
惠帝:今三胡犯边,赵王伦为帅,与先锋解系不睦。卿可持节而往,到河西代赵王将兵,抵御羌胡之兵,令赵王还朝。
梁王领命,辞帝出殿,回府点兵。张华自请代天子往城外与梁王饯行,惠帝准之。
于是张华率百官,于城外十里代天子饯行。
酒宴已罢,张华私对梁王嘱道:三胡之乱,皆源于赵王纵使孙秀欺压边民引发。殿下到河西,可先收孙秀诛之,以息胡人之怨。然后分兵镇守关隘,不与出战,则胡人自退。
梁王应诺,遂与群臣拱手作别。
又命参军傅仁:卿持节先至河西大营通报赵王,命其止兵休战,只待天使到来。
傅仁奉命前发,先到河西大营,进入中军大帐,拜见赵王司马伦。
赵王:贤卿此来何意?
傅仁:朝廷接到解系劾奏,已令梁王为帅前来接印,请赵王率营中诸将迎接。
赵王不意有此大变,急命中军:速叫孙秀进帐,孤要问其对策。
傅仁笑道:殿下还要问他怎地?孙秀此番已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全了。
说话之间,孙秀已经入帐。正好听到傅仁此话,大惊问道:贤兄此言何意?
傅仁:弟早在邺城之时,便与贤兄结交,非是外人,不妨直言相告。司空张华大人深恨贤兄迫使三胡造反,在西门饯行时嘱托梁王,欲先杀贤兄,以息胡人之怒也。
孙秀听了此话,只吓得一佛出世,二佛生天,急跪倒在地,抱住傅仁双腿痛哭。
傅仁:你跪我怎地?
孙秀:兄为天使参军,某乃待死之囚,望兄看在前日情分,救我一命,如同再造!
傅仁急将孙秀扶起,耳语道:某今提前于梁王赶来,非惟传令,亦是专程来救贤兄。只愿贤兄此后一朝得势,休忘了兄弟。
孙秀破啼为乐,连连谄笑:小弟怎敢?既请我兄施以援手,助我度此险关。
说话之间,远处尘头大起,旗号飘扬,却是梁王自引本部亲兵到了。
赵王远远望见,只得率阖营诸将,到营外五里迎接,拜于道傍。
梁王看见赵王来迎,急下马扶起,携手进至河西大营,入中军宝帐,排摆香案拜受帝诏。梁王面南而立:天子诏令,令赵王即将军事交割,还朝待封。
赵王深恨解系,但不敢抗旨,只得交卸兵符将令,引孙秀出帐,欲还归洛阳。
孙秀是张狂本性不改,此时竟不知躲避,只顾相随赵王而行。
梁王送至营外,忽见孙秀紧随左右,问道:赵王,此位何人,竟与殿下并肩而行?
赵王顺口答道:有劳殿下动问。此乃某心腹家臣,东郡琅琊人孙秀,字俊忠。
梁王忽地想起张华所嘱之事,喝道:你就是孙秀!且慢上马,我有话说!
赵王及孙秀闻此,俱都惊呆,不知如何是好。梁王接着示意傅仁:与我拿下。
傅仁见状,急趋近前,向梁王耳边低语道:大王不可。
梁王:因何不可?
傅仁:张丞相令杀孙秀者,乃是私嘱,并无朝廷旨意公文。孙秀乃赵王重臣,殿下今若诛之,必与赵王结仇。赵王乃是当今皇叔祖,回朝之后定难问罪,反受重职,使掌兵权。赵王一旦掌兵,殿下今为征西都督,岂非正归其所辖?若一旦战事不利,被赵王在天子面前只需轻轻一语,则我等被灭门之祸矣。依臣之见,不若休息此事,佯作未见其人可也。
梁王闻言大悟,于是从之。
孙秀得免,屁滚尿流,急随赵王上马,回洛阳而去。
赵伦惧被天子问罪,不敢张扬仪仗,趁夜进城,回到自己府中。坐犹未稳,便急与孙秀商议:今被解系先下手为强,本王来日上朝,当如何应对朝廷问责?
孙秀:今贾后用事,贾模深受重用。殿下何不舍却千金,厚结贾模,浼其在皇后面前说项?若得贾后欢欣,则殿下非但可以脱罪,且必被委以国政。
赵王点头:千金未足,某愿献金七百斤,玉带一条,你可到府库领取,代我谋之。
孙秀应诺,即将黄金及玉带潜至贾府,拜见侍中贾模,倍献殷勤。
贾模:多谢赵王厚赐,却之不恭。但某无功于赵王,安敢受此?
孙秀:赵王自河西还京,恨无奇物相赠,特命小人将此黄金七百斤,玉带一条拜奉足下,以表衷忱。惟托大人为赵王善言,荐于圣母皇后,若得寸进,则必另有重谢。
贾模:天子得解系之表,深怪赵王,将欲废为庶人,先生可知之乎?
孙秀:惟赖大人周全则个。
贾模:不用你说,我已用心。陛下必要重惩赵王,皆是某与皇后力排众议,方未定论。卿且回报赵王,金玉受之有愧,某且代为贮之,以打点谏臣,若用之不尽,余当璧还。
孙秀:其事若成,赵王另有厚谢,岂敢望还?
贾模:倒也难得赵王一片诚心美意,实在折煞在下。罢啦,某这便进宫,到皇后面前代赵王善言,必定还取入朝,得保重位便是。
孙秀见他如此担保,心中大喜,跪地再拜,千恩万谢,告辞去了。
贾模于是连夜进宫,私谓贾后:娘娘若要代理国政,非结交宗室亲王不可。赵王伦乃先帝元老,有宰相之才,且属意于娘娘,若能用之,可保我贾氏终始富贵。
贾后然之,于是向惠帝进奏:请封赵王为太傅,以为国之干城。
惠帝司马衷不敢驳回,说道:便依皇后所奏。
由此赵王不但无罪,反得升迁。
次日惠帝升座,令黄门诏告阶下群臣:诸卿有事则奏,无事卷帘退朝。
司空张华出班:梁王司马肜遣使拜表,报说匈奴郝度元攻掠北地,杀太守张损,大破冯翊太守欧阳建,猖獗至甚。雍州刺史解系出击叛胡,又被郝度元所破,损兵折将。秦雍氐羌诸胡纷起响应,举氐帅齐万年为首,僭越称帝,发兵十万围攻泾阳,特请朝廷发兵相救。
惠帝:齐万年是何人也,竟敢僭号称尊?
张华:齐万年乃氐胡人氏,被诸胡奉之为首。氐族初称盍稚,又自称盘瓠之后,与三苗后裔之武陵蛮同源,分出于羌人,因居秦陇、巴蜀之间峻岅相接之地,故名为氐。齐万年乃武陵蛮后裔,既敢拥众称帝,若不平灭,恐边地诸胡效尤。陛下不可等闲视之,望速派良将。
惠帝向殿中群臣问道:诸卿之中,谁敢领兵前往平贼,以分朕忧?
言犹未了,阶下大吼一声:陛下勿忧,微臣不才,愿引三千精骑,灭此胡虏!
众官看时,见请旨者不是别人,乃是御史中丞周处。
字幕:周处,字子隐,义兴郡阳羡人,东吴鄱阳太守周鲂之子。
镜头闪回,叙述周处来历。
周处少时臂力过人,好骑马驱驰田猎,纵情肆欲,州里乡曲以为祸患,常怀苦闷。周处问于父老:今时政和谐,年成丰收,何苦不乐?
父老叹道:三害未除,有何乐哉?
周处问道:何谓三害?
父老答道:南山白额猛虎,长桥下有蛟龙,再加上你,就是三害也。
周处怒道:某可为公等除之!
于是磨刀砺剑,展开搏虎擒龙之战。欲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