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安排下来后,郑曲尺就去找牧高义跟史和通。
在外面就听到刨木发出的呲呲、还有锯木的咯吱咯吱声响,一进去,木榍木絮碎块满天飞,她没忍住鼻子痒,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她在人来人往的场地上,搜寻到这俩这会儿正投入火热的事业当中。
他们就像谷里采花的蜂蜜,忙得团团转,连她来了这么久都没有注意到。
她也没喊他们,省得打搅到他们。
她看到旁边已经堆放着不少被刨方的木料。
不远处,有一批人在锯料,大批的木料被锯成一截长一截短,乱中却有序,全接照设计图纸上来操作。
还有人等在旁边,将锯好的木料,搬到下一道工序——刨料。
位置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还有人蹲地上,用墨斗、曲尺量划出要裁剪的长度,还有人在裁板……就这么短的时间内,他们好像已经适应了这种流水线似的工作。
并且效率高得惊人,她不由得感叹,当真是人多力量大啊,要让她自己一个人来做,还不知道要弄多久。
他们的确已经是成熟的工匠了,根本不需要她从旁纠正跟指点,于是郑曲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又静悄悄地离开了。
一到下工的点,润土便遵守职业道德,准时准点在外面等着接送她回去。
今天郑曲尺自然不会回河沟村,这一来一回不仅耽误时间,还挺麻烦人的。
为将就她,润土依旧拉来一辆马车等在那儿,周围的人守卫都被他打发了,郑曲尺一出来,见无人察觉,一溜烟便钻了进去。
然后,她就给送到了主军大帐前。
她下了马车,想起了宇文晟今日也在主军大帐,那脚步一下就提不起来了。
也不知道他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胃有没有好受些……想起稍前的事,她仰起脸来,长吁短叹。
“夫人,怎么不进去?”
“要不,我还是……”
“夫人,将军说过,我白日尽可去做你想做的事,但入夜后,必须回到主军大帐休息,将军这么做,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
夫人,你别不知好歹,速速进去。
郑曲尺觉得润土估计是想说这句,但是估计是看在宇文晟的面子,将话稍微润色了一下。
“好吧。”
她站在大帐前,做足了心理建设,这一进去,却发现里面压根儿没人。
她赶紧钻出一个脑袋,喜上眉梢,偏头问润土:“润骑督,你们家将军呢?”
润土道:“将军有紧急公务,已经离营了。”
郑曲尺道:“走了?可是……”
她顿住,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问润土他估计也不告诉她,这人闭口如瓶,很难从他哪打听到什么事情来。
“夫人想问什么?”这一次,润土反倒主动询问了。
郑曲尺有些讶异,心道,这人难道转性了?
之前开口将军没有交待,闭口夫人可以亲自询问将军。
“他去哪了?他身体好些了吗?”她问。
润土果然转性了,他没有敷衍跟推托,而是直接回答:“将军跟王副官、蔚近卫官都去畿州了,将军出发时,润土并无察觉异样。”
去畿州了?
畿州离福县倒是不远,但人家那是富人区,跟福县这边境有着天壤之别,他去哪儿做什么?渡假玩耍?购物屯货?
“我知道了。”
她疑惑地缩回了脑袋。
站在主军大帐内,郑曲尺随意地这边瞧一眼,哪里看一眼,虽说来过几次,并不陌生,可她这还是第一次这样平静下心来,打量周围的环境。
她走到那一扇六米长的屏风后面,那是宇文晟平日沐浴的地方,有一个浴桶,一个衣架子,上面还挂着几套宇文晟的常服,他的衣服质地上佳,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他这人,颜色喜好还挺多样的,他穿过浅色的,也会穿深色的,叫人弄不清楚他的偏好。
不远处摆有一张床榻,上面铺好辗平的被褥,床榻的摆台上有一个香炉,一双白色手套。
看到这些属于宇文晟的东西摆在她随处可见的地方,就好像在彰显他无所不在的痕迹。
郑曲尺又看到了平时摆放盔甲的位置,如今空空好了。
难不成……他是穿着将军头盔甲胄、全副武装走的?
“难道我猜错了?他不是去和平解决公务,而是去人畿州打仗?”她心惊。
但也不对啊,畿州乃平原远富饶之地,周边没山头没寨子,没匪没悍盗的,他跟谁打仗去?
郑曲尺着实没弄明白,他这一趟是去干架,还是干嘛,但根据她以往的经验,宇文晟这人从某种角度来看,还挺宅的,非必要不出远门,一旦出远门,就非得整出个腥风血雨来。
郑曲尺现在不担忧他了,反倒开始担忧起畿州来,也不知道他们扛不扛得住宇文晟这一趟的“洗礼”。
她向来没这么早睡,点燃了一盏铜树油灯之后,她视线飘到了上面的将军座椅上。
出于一种猎奇的心态,她慢慢地走了过去,先是摸了一把她猎来的虎皮质感,然后学着宇文晟当初的模样,手掌案桌,正坐下来。
很稳固扎实,刚一坐上,屁股就有一种升华的感觉。
平日里宇文晟坐在这上面办公,肯定会事半功倍吧。
她忽然想到自己还有些事情没做,于是目不斜视,不去碰宇文晟案几上的那些堆叠公文,而是从砚台底下抽出一张纸,然后从笔架上随便抽出一支毛笔,沾上些墨水,开始认真写东西。
“这字……还是得好好练练,这毛笔字写出来,除了让人看得懂之外,毫无优点。”
她自己吐槽自己的字。
想起其它工匠写的字,跟她一样一样的,郑曲尺觉得当工匠虽然不是考状元,但也得奋发图强,别叫人瞧扁了。
“夫人,润土来送晚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