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名字有一点点耳熟。
似乎是近期在哪听说过。
罗三又问:“此人是个什么情况?”
郡守道:“非人。”
罗三:“……”
郡守往隔壁牢房靠了靠,倚靠铁栏省点体力:“……要不说康国国主会玩呢?第二册说此人二品上中文心,落魄小族出来的天之骄子,十岁出头就跟着姓沈的南征北战,从河尹郡打到陇舞郡,参与十乌之战,扭头又打了十好几个西北军阀,几乎没缺勤。人家武能打仗,文能治世,年纪轻轻就是司农卿,似乎还准备让她接替尚书省右仆射空缺……最重要的是,这是个女的!沈幼梨也是个女的,这不妥妥就是想强行造势吗?”
大多国家是不设置尚书令的。
左仆射跟右仆射是尚书省实际掌权人,能称之为左相跟右相。康国有尚书令褚曜,那林风要是再带上一个开府仪同三司同中书门下三品的头衔,也会是正经八百的右相。
更别说此人还兼管着司农寺。
郡守也不是很明白为啥会有这么奇葩的兼职,正如他不懂康国少师秦礼兼礼部尚书又任职太史令,总给人一种抠抠搜搜给一份工资让人打N份功的既视感,忙得过来吗?
罗三:“为何不是凭真本事?”
郡守不用看罗三也知道他眼神透着啥意思:“可不是我看不起女人,我只是看不惯强行造势罢了,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沉淀个三五年再与英雄争高低,更有说服力。”
乱世推崇武力、暴力。
林风的履历漂亮但名声太低啊。
总要先预热一下,多宣传,气氛烘托到位了再推出来,更容易被世人接纳。不能做到让人如雷贯耳的,总差了点意思:“……当然,要是这位女君当真如名臣名士传透露那样厉害,实打实军功政绩加身,那我就——”
“那你就如何?”
问话的人不是罗三,是个女声。
郡守笑道:“那我就奉上犊鼻裈。”
这是游侠圈子败者对胜者最大敬意了。
黑暗女声陷入沉默,半晌才用耐人寻味的语气道:“那你还是维持原有意见吧。”
来人还是罗三半个老熟人。
那名绳镖武将。
“主上应该跟罗侯说了旧部安顿一事,但您的旧部不是很情愿,担心会有哗变。罗侯若是有空,可否亲自去一趟劝说?”罗侯的牢房没有上锁,绳镖武将亲自给开的门。
罗三从草席起身:“劳烦带路。”
地牢又重新恢复了宁静。
路上,罗三询问绳镖武将:“二品上中文心万中无一,年纪吻合,性别对得上,又有北地的雅言口音……老夫是不是见过林风?”
这年头也没电报手机,通讯不灵通,即便在一片地方工作也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同僚的近况。截至目前,绳镖武将还没见林风呢。不过,她知道有几批精锐临时收到休整荒地的特殊任务,以前听在家休假的阿姊提过这种情况——九成都是配合司农寺任务。
若这次也不例外——
那位女君还真可能来这里了。
绳镖武将:“有可能,罗侯怎突然问这?您老是在哪里看到二品上中的文士了?”
“是在阵前。”
绳镖武将闻听此言,眸光蓦地亮起。
“阵前?莫非真是她?”
二品上中这个特征实在是稀缺,再加上其他标签,这跟直接报林风身份证没区别。
罗三却是沉默了好一会儿。
世上杏林医士再稀缺,有心寻找还是能找到几个的,那位女君吹嘘帐下有最强杏林医士也能说得过去。但是康国司农卿,未来的右仆射也出现此地,是不是有些离谱了?
他试探道:“你主公是康国籍贯?”
所谓散兵游勇其实是假的,这支势力是康国在中部势力做的布局?抑或是先锋军?
这就能解释小小势力为何能人才辈出了。
“嗯。”
“是王室宗亲?”
他不知道康国王室有多少人口,只是用正常逻辑做出这个推测——从目前来看,那位女君对这支“散兵游勇”有着高度掌控权,能自由指挥调度——若真是康国在中部势力安插的钉子,统帅这支兵马的人必须是国主心腹,否则有点儿歪念头早就单飞单干。
其他人,康国国主能放心?
就不怕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
地方军阀势力做大都能拥兵自重,掀桌造反,更别说天高皇帝远的飞地军阀。财政拨款到手,精兵强将到手,谁还给她俯首臣称啊?
这种事儿,自然是给自己人更放心。
绳镖武将想了想:“宗亲?也不算吧?”
王室上下就主上一根独苗苗。
别说旁系宗亲,主上后院中宫都还空缺。
“居然不是?”
是自己的推测错了?还是那位女君早有自立之心,康国那边就派遣林风过来督查?
对这些权谋利益算计,罗三不是很喜欢。
转念又一想,只要不牵扯自己,不牵扯杉永郡,其他又有什么重要的?他将驳杂念头驱逐出脑海,专心处理眼前这坨烂摊子。一众旧部看到他还活着,一个个手背抹泪。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给罗三哭灵。
“都别哭了,老夫不还活着?再哭两句,武运都要被你们哭光了。”说服旧部配合不是难事,这些旧部大多承了他的恩,罗三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哭哭哭,晦气。”
众人哭泣声这才戛然而止。
“……这个世道,能保住性命已是幸事。大丈夫能屈能伸,何处天地不广阔?”罗三叹道,“是老夫技不如人,失手被俘。输了就是输了,输了也没什么好犟的。那位女君既然允诺善待尔等,应该不会出尔反尔,你们——还是趁早决定去留吧。莫忘了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等你们去养,莫为一时义气辜负他们。”
天大地大,家人最大。
众人闻听此言,又是啜泣。
有人被说动,但也有人固执己见要跟着罗三,就算是阶下囚也要跟着他一起当,死也要死在罗三的身边。都是上无父母下无妻儿的人,孑然一身,没什么让他们牵挂的。
“将军——”
“呜呜呜呜——”
一众人猛猛落泪。
罗三也不由微微泛红眼眶。
唯有站在一旁的绳镖都尉表情古怪,战靴中的脚指头已经尴尬扣了三室一厅——虽说战俘自己给自己赎身的钱不少,但也没高到离谱程度。这些人用得着哭得生离死别?
她表示不是很懂。
旧部俘虏有不少伤兵,这些人都被安顿去了其他地方。沈棠很有人性化,表示他们可以养好伤再干活赎身,愿意继续投身军戎的,也不用着急被安排到哪里,都先养伤。
两拨人忐忑等着黑暗未来。
“……不管如何,总算是活着了。”
敌人粮仓被己方夜袭烧了个一干二净,人家没将他们做成军粮充饥已经挺意外了。
派去开荒不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