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腰间的手缩紧,贺信安抚轻拍夫人背心:“不用担心,沈君虽是上位者,但也是个讲理的上位者。我和大哥还算安全。”
夫人道:“她会一直讲道理?”
贺信摇头:“应该不会。”
“你倒是不用人担心,只是——”夫人靠着贺信叹气,一双美眸投向贺述所在的方位,“不作那个性子就不好说了。我知道他性情……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这么敢!”
听到贺述在上南干了什么,她腿都软了。
心中惴惴,恐惧到极点。
一个慈善,一个就要严厉一些。
“嗯,用它顺手。”
贺信:“……”
路上,贺信还在猜测沈棠为何要见夫人。
提及罴儿,贺述收敛对祈善的敌意,只是在听到祈善有女儿的时候,他竟表情古怪道:“元阳都在,谁给他生一女?他自己?”
夫人谦虚道:“略懂一些。”
祈元良有多黑,他女儿就有多白。
贺信道:
第二秒,无事发生。
在众人注视下,她双唇微启。
沈棠将半身重量都倚靠在废墟墙垛之上,右手抓着一条修长碳条,不停在一张布帛上写写画画。夫人压不住心中好奇,微微伸长脖子。小动作被贺信察觉,隔着袖子提醒她,夫人瘪了瘪嘴。沈棠注意到他们的互动,笑道:“不是什么机密内容,夫人想看?”
武卒对这个要求并不意外。
当年的教训太深刻,她这会儿手心都紧张攥出汗水了,口中还喃喃个不停:“要成功,要成功,一定要成功!我不贪多——”
见夫人神色有异,沈棠并未想到是引以为傲的吃饭画技被人吐槽:“夫人善丹青?”
特别是贺述,他最后悔的便是没将祈善成功献祭了。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二人刚用完早膳,夫人前脚刚过来,沈棠的人后脚到。贺信与贺述对视一眼,后者微微颔首,抬手掐诀解除文气化身。夫人不是第一次瞧见这手把戏,但每次都要惊叹世间神奇。
北啾操控挖掘机在空中比划,回复没问题,再率领一众墨者撤出清理好的废墟。
贺述二人因自身异常,深知一具健康的身体有多难能可贵,对几个孩子也没太高要求。学业不好可以慢慢学,懂为人处世、有自保之力就行。天资不好就安心躺平,贺氏也没穷到会饿死他们的程度。不管是贺述还是贺信,养育方式都偏向散漫,倒是夫人比较紧张。
贺述对他这个朋友还是比较了解的,夫人过来确实是祈善“从中作梗”,沈棠看到贺信身边有个陌生女子,怔了一下,瞬息猜出对方身份:“好古,这位是尊夫人?”
沈棠问:“你现在能用他的?”
贺述:
第一秒,风平浪静。
她抬手遥指一片民宅废墟。
画技跟自己不分伯仲。
沈棠道:“哦,来验证猜想的。”
“民妇只是好奇沈君手中之物。”
贺信听得云里雾里。
不明白前后两段话有什么联系。
贺信道:“他收养的,听说是从母族大宗的表兄康伯岁那边抢了一个女儿。大哥对康年应该有些印象。祈元良眼光倒是好,这个女儿天赋不错,就是跟他反着来。”
兄弟二人默契不提答应出仕一事。
沈棠看着布帛:“不错不错。”
贺信口中的“罴儿”是他长女,兄弟二人一共就两个女儿,小女儿是普通人,长女有修炼根骨。罴儿八月早产,民间常说七活八不活,担心孩子夭折,细心照料之余又给长女取了罴儿的小名,希望她能身体雄壮如熊。今年九岁,她有启蒙基础,现在开始修炼也不算太晚。只是,他不清楚康国女子修炼秘密,自然要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请教,少走弯路。
她道:“沈君还点了我?”
武卒道:“夫人也请过去。”
她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是拿捏她丈夫性命的上位者,自己夸不出口也不能得罪。
孩子的前途比较重要。
贺述:
沈棠面色微变,第一时间压制暴动的文气。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啥也不懂的菜鸟,如今的她能熟练操控一道言灵所需输出。她也没打算一上来就嚷嚷什么“千万间”,恰如当年跟翟乐开玩笑说的那样——既然千万间她要不起,她就不能一间一间来么?
夫人起初还不懂发生何事,但听到前面四个字,常年与文心文士接触的她就猜出部分真相,并且在内心自动补全剩下的内容。
只是没想到不仅贺述在,贺信也在。
自信道:“小庇一户寒士露欢颜!”
夫人毫不怀疑,要是祈善阵亡,听从祈善命令要挟他们一家老小的护卫会将他们大卸八块。兴许还会将尸体拼凑一下,给贺述送去。祈善丢了性命,他贺述也要家破人亡!
夫人:“……”
这些人会牢牢记着这份仇恨,通过外嫁女的关系借力重建本家,假以时日,只要后人之中出个人杰,贺氏就麻烦了。贺信垂眸掩住眼底光彩:“罢了,来日方长。”
夫人是再普通不过的世家主母,沈幼梨作为国主,基本不跟这个群体打交道,不可能突然对谁生出好奇心。除了祈元良在她耳边进谗言,他想不到还有第二种可能。
再次睁眸,恢复镇定常色。
“你说它?这是用来绘画的。”
说着,祈善领着一伙人搬运祭祀牲畜爬上废墟。鸡鸭鱼鹅猪牛羊,是应有尽有。
“民妇献丑了。”
贺述不关注这些细节,只是听到祈善也有育儿经验,心中抵触削弱不少。他喃喃自语道:“罢了,只当是为了罴儿的前途吧……”
墨者开着挖掘机在下方吭哧吭哧作业,为保证精确,需图纸配合,她就自告奋勇了。画了半天,北啾仍不满意。沈棠靠着墨家钜子身份没挨喷,但看得懂北啾嫌弃的眼神。
沈棠深呼吸,气沉丹田。
有人代劳,她求之不得。
贺信道:“大哥这次确实莽撞。”
夫人只当自己没听见。
夫人当年都跟祈善battle过画技,只是稍逊一筹。这些年的内宅生活清闲,一有空便过过瘾,画技也没荒废。对于大佬而言,用什么工具都能画,碳条拿在手中不过片刻就能如臂使指。沈棠跟她凑得近,正主贺信被抛到一边。只见刷刷几下,内城大致分布就出来了。
虽说如此,夫人也不敢拖延时间。
第三秒,沈棠都想尴尬收回手指了。
“安得广厦……”
高手在民间,果然不能小瞧任何人。
“路上吃了点苦,消瘦了些。”
不知沈棠葫芦卖什么药,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夫人颔首应下道:“稍等,可否容我稍作梳妆?连日奔波,没来得及整理妆容。这般模样见人,太过失礼。”
夫人正想同意,又听贺信道:“正所谓人死债消,大哥没能斩草除根,还留了点儿尾巴,日后必是隐患。这事情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绝,杜绝隐患。只要各家都死绝,本家没了人,外嫁女再不甘心也不能如何。”
“摆祭台。”
“这高度能看到民宅大致的地基范围。”
他环顾四下没看到熟悉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