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简直是荒唐!”
记载情报的纸张在梅梦掌心攥成了球。
上面的内容不断在她脑中盘旋闪现。
梅梦宁愿是敌人技高一筹,眼尖发现己方安插的密探眼线,也不愿意承认眼线暴露行踪就因为那一眼!她闭眸按揉发胀的太阳穴,平复内心憋屈情绪——从调查上来的消息来看,眼线在崔徽出现前一直隐藏很好,并无破绽,也不曾被浮姑城守兵发现端倪。
崔徽出现,眼线就诧异看她一眼。
就一眼,居然暴露了。
崔徽身边的男人派人盘查眼线。
只要盘查,眼线必然暴露。
截止这一步,若只是简单的询问盘查,眼线还能用丰富经验和精湛演技蒙混过关,偏偏盘查他的人不是普通人!祈善作为一国中书令,他身边的保护级别岂会简单糊弄?
眼线猝不及防被言灵短暂控制,吐露不少机密内容。尽管这个眼线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拼死挣脱控制,自绝心脉,但已经迟了。
这条暗线已经被人盯上。
后者还伪装成眼线去埋伏接头的上家。
要不是上家反应够快,足够机敏,恐怕祈元良还真能顺藤摸瓜找到自己。梅梦倒是不怕跟祈元良对线,她心疼的是耗费心血搭建的暗线废了,而一切源头仅是一个巧合。
这个认知让梅梦心中颇不畅快。
再不畅快也只能壮士扼腕。
她狠下心道:“收网,清扫干净。”
当断则断!
没有价值的东西就该尽早割舍。
手下有些心疼,迟疑道:“家长……”
梅梦神色冰冷:“现在不将尾巴清扫干净,难道要等人家拿证据上门兴师问罪?”
手下担心:“既如此,此地不宜久留。”
梅梦哂笑道:“走什么走?”
在暗线暴露的当下急匆匆离开,反而做实心虚,更容易被对方抓到。横竖她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已经做的事情也能找借口圆过去。梅梦在心中将整个计划转了两三圈。
思索哪里还有纰漏。
她端着茶水轻抿,口中喃喃。
“真没想到,居然会是祈元良。”
手下好奇:“家主认识他?”
梅梦笑容莫名:“很多年前见过。”
当年只以为他是落魄潦倒的青年文士。
那年踏春回来路上,护卫长发现路边草丛有异动,原以为是山中毒虫野兽,凑近一看才知是一个满身泥泞的青年文士。面色惨白,呼吸微弱,胸口起伏很小,衣裳湿漉漉地贴着肌肤。根据他的判断,青年文士昏倒时间超过一天一夜,伤口附近爬上了蚁虫。
要不是前两日暴雨冲淡了血腥,以青年这个情况,早在昏迷期间就被闻味儿来的野兽分食了。护卫长来询问梅梦怎么处理此人。
梅梦可不是天真单纯的闺阁女子。
昏迷路边的受伤男子,能是什么好东西?
她放下车帘:
只要运气够好就不会死。
护卫长迟疑:
梅梦再次掀开车帘。
护卫长是个阅历丰富的,他凑近梅梦耳畔低语:
只用将人捡回来就算一次救命之恩。
运气好,说不定连医师都不用请。
梅梦心中不太情愿:
一个强大的文心文士是不会轻易陷入困境的,除非他的对手更加强大,或者他本身牵扯进巨大麻烦。不管是哪一种,自己贸然救人都会惹一身骚,倒不如装作没看到呢。
护卫长只能听主家的。
说来也巧,青年文士提前醒了。
倒不是他卡着点,而是陌生人气息会触发丹府自我保护机制,让身体提前苏醒。青年醒来是醒来了,被反噬的身体还很虚弱,只能勉强动一动眼珠子。梅梦来不及走掉,只能让人将青年捡上马车,一路晃悠悠回城。
毕竟是文心文士,恢复速度确实快。
入城的时候,青年勉强能起身。
梅梦让人安排他在客院住下。
青年养好伤来道谢,梅梦才知青年身份,祈姓,名善,字元良。梅梦听到青年口音觉得亲切,便问他是哪里人。待祈善如实回答,梅梦道:
祈这个姓氏不多见。
祈善说的地方确实有一支姓祈的。
往上数两代,两家还有些往来。
待确定祈善的祈就是她口中的祈氏,梅梦待祈善的态度也没那么冷淡了——她跟随兄长远离故土,能在这里听到故地消息,如何不算喜事?祈善养伤的这几日,她也有派人外出打听符合祈善条件的文心文士,并未听到任何风声,祈善又亲口承认他的伤势不是因为仇家而是修炼引起的反噬,戒备放下大半。
打消送客念头,让他多住了几日。
尽管如此,二人也没多少交集。
直到管家领着祈善找到自己。
梅梦以为他是来辞行的,孰料管家却说祈善应下了补画的活:
前阵子突降暴雨,瓦片开裂,收藏书画的房间漏水。尽管仆人们第一时间抢救,仍有几幅画遭殃。其中一幅画还是她最宝贝的。
走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时时打开欣赏。
她试图修补却无从下手。
无奈找了专业修补画卷的画师。
只是那幅画泡水严重,画师也不敢接活。
她不信邪,张贴了重赏告示。
告示贴出去好几天也没有人去揭。
好不容易有消息,还是熟人。
说实话,祈善也很意外。
他这会儿身无分文,伤势还未痊愈,便想着找点来钱的活儿。出门转了一圈,找到了一份补画的外快。结果越走越熟悉,要补画的人居然是梅梦。他也不敢将话说太满。
梅梦知道文心文士的臭毛病。
略懂一二极有可能是极度自谦的话术。
她让人将旧画送过来,祈善只是看一眼便给予肯定回答:
祈善用了三日功夫将旧画修补。
他还技痒,补一送一。
除了原来的旧画,还有一幅一模一样的新画,两幅画只有纸质不同,其他的都是一比一完美复原。即便梅梦将这幅画看了无数遍,每个细节都深深刻在脑海,也无法一眼分出哪一幅才是原版。她珍而重之将画收起。
眼神暗示管事将报酬尽数奉上。
祈善并未收下,而是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