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这么急做什么?”
那人笑容温和中带着几分慈爱。
少年神情似乎想靠近,但又极力克制,小心翼翼隐藏心思:“先生,学生成了!”
那人嗯了一声:“意料之中。”
少年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其他夸奖,表情垮下来,略失落地道:“在先生看来,这些都是既定的未来就失了新鲜感吗?”
那人道:“在下没有先知的能力。”
少年直接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见先生为我欢喜?大哥和二哥都去了,他们那位不受宠的娘,也跟着去了。如今父王最受宠的后妃是我阿娘,最受宠的儿子是我。”
他目光灼灼,翻涌着不加掩饰的野心。
“自然,我离王位也更近了。”
因为芈夫人这朵温柔解语花多年盛宠不衰,最能揣摩吴贤心思,膝下的两个儿子撒娇卖痴也是一把好手,让吴贤感觉到久违的夫妻情浓和父子和乐,天长日久,对待这两个庶子也倾注了几分心思。尽管芈夫人的两个儿子比不上那对嫡出兄弟,但跟其他一年到头见不到吴贤三五面的庶出子女相比,兄弟二人感受到的父爱偏疼,多得让人羡慕啊。
前者小时候享受过的父子情深?
后者仗着没威胁的庶出身份,所得只多不少,最重要的是还不用背负吴贤的厚望。
没有期待,他的任何进步都是惊喜。
早年的时候,芈夫人车轱辘一样翻来覆去的谆谆教导还有点儿用,他也会听话,不敢生出不敬兄长的念头——小宗就该做好小宗本分!但是,吴贤的偏爱让他野心萌芽。
王后空有头衔,中宫大权在自己生母芈夫人手中,生母位份仅次于王后,她跟王后只差了一个名份!大哥资质平庸,朝臣不喜,父王嫌恶,如何能坐稳储君之位?至于二哥,胆略智谋天赋都有,只可惜他眼睛只会盯着大哥一人,私下从来不待见庶出兄弟。
若是大哥上去了,肯定会奉王后为王太后,以这位王后睚眦必报的恶毒心性,自己的生母芈夫人只怕是下一个戚夫人。要是让二哥上去,遭难的就不只是生母,还有一众庶出兄弟。一番分析,这俩兄长都被否决!
嫡出兄长不行,而庶出之中他独占鳌头。
能当大宗,他凭什么委屈当小宗?
阿娘那些兄友弟恭的训诫,不过是妇人短视,她久居内院,只知如何讨父王欢心,哪知前朝的残酷复杂?不过,他也不敢明着忤逆阿娘,一直跟阿娘扮演最听话的儿子。
光有野心还不够。
阿娘没有娘家撑腰,自己也没有舅舅可靠,母子三人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父王宠爱的基础上。一旦这些基础都被父王收回,三人只会摔个粉身碎骨。他必须建立自己人脉。
此前还能借着所谓“远亲”身份跟徐氏走动,拉拢徐氏支持,但徐氏入了康国,他无依无靠。光明正大收买朝臣肯定不行。
父王对这种行为很敏感。
必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帮自己。
他一开始将目光瞄准了未来岳家,毕竟他也到了年纪,父王也早早考虑好人选,只是岳家身份不低,对自己不冷不热,对二哥更亲近。他不想贸然出手,以免惊动了二哥。
一筹莫展之时,柳暗花明又一村。
母家亲戚上门寻亲。
他原先还以为是什么破落户来打秋风,孰料来人霞姿月韵,一身风仪,光是站在那里便知是人中龙凤。腰间悬挂着一枚文心花押,气息内敛,目光不曾被宫廷富贵吸引。
一番细谈才知前因后果。
阿娘家中有姊妹数人,兄弟二人。
那年遭遇大旱,田地颗粒无收,沉重赋税压垮这个家。年长的两个舅舅,一个被拉去运粮服徭役,一个被拉去当兵打仗。他的外祖父,唯一的男性劳动力跟着一病不起。
生活难以为继。
只能将几个女儿都卖了换粮。
女儿们运气有好有坏。
坏的不用多说,红颜白骨。
运气好的,诸如芈夫人,不仅活下来了,还享受了十几年的荣华富贵。另一位姊妹没这么幸运,但也不差。辗转被卖入一家高门大户当粗使丫鬟,跟着那家的女君一同长大。
主家仁慈大度,见她颇有天赋,又让她当女君的伴读。之后因故全族搬离去西南。
少年听得呆怔。
芈夫人嗔怪地道:
后面那句话是对儿子说的。
女性官员在康国晋升比较容易。
他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姨母有戒备,但一番交谈过后却发现对方有大才,谈吐教养无一不佳,比之朝臣高官也不差哪里。
对方为何突然跑过来寻亲?
莫非有什么阴谋诡计?
姨母却道:
他疑惑:
姨母笑道:
姊妹相逢也属人间幸事了。
他反应过来:
她点头:
他又想起姨母此前说的,心中微惊——光有文士之道都不容易,更别说精进圆满!
这位姨母当真是个大惊喜啊。
他又问圆满条件是什么,自己虽无多少实权,但毕竟是父王疼爱的儿子,说不定可以帮助姨母呢。其实内心是在试探真假。
姨母却用诡异莫测的眼神看着他。
他蹙眉:
姨母却只是看了一眼芈夫人,不多言。
芈夫人设宴招待亲人。
宴席之上,他心不在焉。
寻了个机会追问问题的答案,姨母道:
听到“野心”二字,他警惕又起。
因为阿娘盛情挽留,姨母多留了几日,而他时常跑来阿娘膝下尽孝,跟姨母接触也频繁起来。他用朝堂局势试探姨母,姨母总能一针见血分析利弊得失,让他茅塞顿开。
他需要的帮手,不就在眼前?
母族姨母,跟他是血缘至亲!
他也帮着阿娘极力挽留姨母改变心意。
姨母说话不留情:
他道:
姨母语出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