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温站在营帐内,不慌不忙地打量起面前几个或躺或坐的中年人。
“敢问贵使,是何官职?”
“末将受常山太守提拔,现忝为军中仁勇校尉,得以执鞭随蹬,替太守效命。”
“仁勇校尉?呵,不入流的官儿罢了。”
一名族长当即冷笑道:
“我等都有朝廷封的官职,都比你这个蝇虫一样的校尉要大许多,我听说,唐人见了上官,都是要跪下行礼的,你为何还不跪下?”
陈温语气也冷了几分:
“若是奚人仍旧归属大唐,那末将拜几位,也是理所当然。
但如今叛贼之中出现了许多奚人的踪迹,我不仅是替颜太守和李将军二人来饶乐都督府,而是替朝廷问责而来!”
“汝等若叛大唐,即是敌国,当今世上,天朝上国,唯有大唐而已,岂有上国使者拜下国敌酋的道理!”
“汝想死么!”
“放肆!”
一时间群情激奋,陈温几经战事,也养出些处变不惊的心境,站在那儿任由他们发怒,但自己仍是一副漠然的模样。
眼神里,露出些轻蔑。
另一名族长抬起手,他面色黝黑,气度与其他人不同,他制止了其他人的叫骂,对着陈温笑道:“贵使倒真是言辞过人。”
他咳嗽一声,站起来走到陈温的身前,脸色和缓了许多。
“奚人如儿,大唐如父。
父子之间偶有争吵,也是常事,
但世上哪有儿子悖逆父亲的道理。”
“贵使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就算是朝廷问责,我等也会接下,不会辩驳。”
这人说话时,听起来颇有些真诚,但实则,陈温临走前,颜季明已经跟他说明白了这些奚人。
他们的势力根基都在饶乐都督府内,饶乐都督府名义上是由朝廷命令官员,但实际上就是由这些酋长族长自己把控官职。
整个饶乐都督府,就是他们的国中之国。
就算是朝廷真的问责过来,他们大不了跪下认个错,朝廷说要把他罢官,你看能吓唬的了他们么?
朝廷的话就是个屁。
“既然奚人说自己恭顺,那就要拿出实际东西来证明。”
陈温很快就道:
“逆贼安禄山,如今其大军被围困在河南道,前进不得,后退不能,败亡,是迟早的事。”
几名族长的脸色都阴沉了下去。
他们私下里都与安禄山有所勾结,要不然安禄山军中也不可能有那么多奚人。
若真如这个唐人所说,那意味着安禄山带出去的那些奚人青壮士卒,必然是要死个七七八八了。
“还请贵使明示吧。”
站在陈温身前的那名族长不由叹息一声。
奚人打不过唐人,这是不争的事实。
“粮食、军马。”
“粮食可出一万斛,战马三千匹。”
那名族长咬着牙道。
“不够。”
“如今不过二月,贵使是想多饿死些奚人么?”他重重咳嗽起来,面露悲伤道:“若是逼人太甚,奚人也不是草原上只会逃跑的兔子!”
“想必您也听到些消息了吧?”
陈温平静道:
“二月初,六万唐军已经北出居庸关,深入饶乐都督府境内。您放心,我军粮食不足,撤退是迟早的事,但是临走前,不知道要有多少奚人得家破人亡了。”
威胁!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族长重重喘了口气,来不及细想这个唐人口中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他缓缓道:“若是要多,也不是不行,我得和其他人商量一下,让各部都匀出些粮食。”
“还请贵使,在这儿先住下吧。”
陈温在这儿“住”到中午,就被几个族长急忙又请了过去。
“奚人愿出粮五万斛,战马七千匹,羊两千余头,另有上等骏马三匹,是赠送给颜太守和李将军的礼物。”
几名族长对着仍在疑惑的陈温躬身施礼,恳切道:
“奚人对大唐永顺不叛,一切都是安禄山的错,还请大唐天兵早日回河北平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