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他就松开了牙关,因为他意识到如果张祥金真的要出卖他,中方特工不会给他这么多时间。
张祥金不肯继续合作,但似乎并不是出于出卖他的目的。
一定是有其他的情况发生了。
这里已经不能继续待了,他必须立即离开。
想到这里,松本浩二迅速收拾好行李和武器,准备趁着夜色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夜色如墨,临城的街道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空旷而寂静。
松本浩二借着夜色的掩护,在街上游荡。
离开临城没有交通工具是不行的,他的目光锐利如鹰,寻找着离开这座城市的交通工具。
突然,他的视线定格在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上。
车顶上顶着出租车的标志,车内空无一人,周围也是一片静谧。
松本浩二心中一动,这正是他所需要的。
他迅速上前,从口袋中抽出一根细长的铁丝。
这是他从张祥金家中顺手拿来的,为了应对逃亡路上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他特意准备了一个小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可能会用得到的东西。
松本浩二的手法熟练而迅速,他轻轻地捅开了车门,然后钻进了驾驶室。
他低下头,将方向盘下方的电线束拽了出来,麻利地剥掉胶皮,露出里面的线头。
然后,他将两根线头一搭,瞬间火花一闪,车子发动了。
松本浩二的心中松了一口气,迅速驾车驶离了现场,车子在夜色中疾驰而过,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在民国时期,出租车的品牌相对繁杂,由于这个时代汽车制造业刚刚开始兴起,所以市场上的汽车品牌种类繁多。
其中,一些国外的汽车品牌在当时非常受欢迎,如雪佛兰、道济、福特、别克等美国的汽车品牌,在当时的出租车市场上占据了很大的份额。
此外,还有其他一些现在听起来可能不太熟悉的品牌,如欧斯比、底少托、爱赛斯等。
这些出租车在当时主要服务于外国使馆人员、官僚、洋买办等上层社会人士。
松本浩二偷的这辆车是一辆日产的达特桑,出厂的年份很近,但多半是因为出了事故的原因,伤了筋骨,开起来跟破车没什么区别。
但是能够开上日本品牌的汽车,还是让他感到心中一暖。
这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天照大神为他铺好了回家的路。
只要出了临城,从此人生便是一片坦途。
不过,这辆车的车况真的不太行了,已经接近报废。
变速箱嘎啦嘎啦直响,发动机想必大修过好几次。
坑人的车行修修补补,还指着这辆车赚钱呢。
档位很难挂,风挡玻璃上贴着几道胶带以遮挡裂缝,悬挂调的很高,方便走城乡结合部的烂路。
眼下,出租汽车乘一小时,价四五元。
工厂里的熟练技工平均月薪三十块大洋,一小时车相当于他们收入的1/6。
一般市民根本消费不起。
不过随着出租车的日渐增多,车租也逐渐低至3元每小时。
但是像这种车况的,能要到2元每小时就已经很不错了。
当然了,要是去市外的话,价钱就要根据路程具体计算了。
松本浩二没敢直接开车一直向东,他开的是出租车,没有乘客就往城外跑很容易被人发现异常。
于是,他将车辆停在停在东郊长途汽车客运站附近的路边佯装打瞌睡,别的出租车都是等在出站口主动揽活儿,但松本浩二跑车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乘客进行掩饰,从而帮助自己逃离临城,自然不乐意凑那个热闹。
天已经蒙蒙亮了,松本浩二正在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有人敲车顶,抬头一看,是个三十七八岁左右的中年男子,满嘴烟熏黄牙,络腮胡子,趴在车窗旁对自己说:“走不走?”
“去哪儿?”松本浩二问了一句,内心不免激动,但脸上还是露出了被叫醒的不悦神色。
“清水镇。”络腮胡笑眯眯道。
“十块。”松本浩二狮子大开口,张祥金给他留了一份临城地图,他仔细看过,对清水镇有些印象,距离此处也不过十几公里,但是那里的路况很差。
“便宜点。”络腮胡掏出烟盒来弹出一支递给松本浩二,是“三炮台”,松本浩二接了放在鼻子下嗅一嗅,直接架在了耳朵上,道:“现在汽油这么贵,这已经是最低价了。”
清水镇正好是在临城的东向,算是顺路。
但是,他并不想拉着两个人。
“行,权当交你这个朋友了。”络腮胡却认定了他,回头招手,松本浩二也跟着扭头过去,发现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雪佛兰,驾驶座上是个瘦高男子,面庞被帽子遮住一大半,依稀能看到侧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
副驾驶位子上下来一个高个子青年,从雪佛兰后备箱里提出一个巨大的柳条箱来,双手费力地提着走过来。
松本浩二没有办法,拒载的话可能会更加麻烦,他只好下车,打开达特桑的后备箱盖,随口问了一句:“先生,你们自己有车怎么不去?”
“哪儿是什么先生啊!实不相瞒,我们也是给先生太太开车的,那部车子金贵着呢,不敢跑烂路。”络腮胡这样解释。
柳条箱放进达特桑尾箱,松本浩二上车发动,络腮胡坐上了副驾驶的位子,提袋的青年男子钻进了后座,达特桑吭哧吭哧了半天终于启动。
络腮胡笑着说:“你这个车是日本车吧?都说小鬼子的车皮实耐造,但也不一定,年头长了该出问题还是得出问题。”
对方显然不懂车,松本浩二骨子里的大和血脉瞬间被激活,有些不服气地说:“别看车老,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到清水镇有几个土坡,还有几个大坑,我达特桑能开过去,你那金贵的雪佛兰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就都笑了,松本浩二瞥了一眼后视镜,路边雪佛兰渐渐远去,后座上的男子二十四五岁年纪,也不看他,只是盯着车窗外,笑的有些心不在焉。
开了一会儿,络腮胡又点了一根烟,随口问这出租车一个月要交给车行多少的份子钱。
出租车刚刚兴起的时候,车行里不给司机工资,司机的收入就靠客人给的小费和跑饭局饭庄给的饭钱。
饭钱不上交,小费要交到柜上,再与车行里的其他伙计二八分成,另外跑长途搭来回的收入也得上交,这是规矩,没人昧这笔钱。
分成的事由掌柜主持,按人头平分然后塞在各自的褥子底下。
司机除歇班都住在车行,床铺就是他们的另一个家。
所以回家歇班的司机回到车行,第一件事就是掀开褥角,有钱就收起来,不用多言语。
松本浩二知道这些规矩,但具体的行情就不清楚了,说多了反而要露怯。
他没搭理络腮胡,一是他根本不知道车行的行情,二是他隐约感到后备箱里有细微的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