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个清脆的耳光再次响在了小个子的脸上。
“记住,即便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也不能有任何暴露身份的言辞。”
“还有,尽快查明今天这个渔家女的住址,然后……”
秃顶老人伸出手掌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小个子男人点点头。
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水波轻拍船帮的“泊泊”声。
扒在船尾水下的少女心里很紧张,刚才为了躲避秃顶老人从背后射来的飞刀,她仓促跳入江水中,自己急促吸进的一口凉气憋住许久都没有吐出。
少女极缓极缓地吐出她憋住的那口气,就像是潜在水下控制自己气息一样。
这样的气息也很轻,轻得就像不在呼吸一样。
幸亏自己入水后游到了秃顶老人的船后,不然肯定会被对方的子弹击中,性命不保。
船上两人的对话传入了她的耳中,忍不住让她打了个激灵。
对方表面上是水匪,但其下还有另外的身份。
那个小个子方才说了声:“哈依!”
少女进城卖鱼,也见过不少世面,知道这是日本话。
听起来,对方应该是临时取消了某个行动,在返程的过程当中,那个小个子见色起意,想要占自己的便宜,却被秃顶老人及时制止了。
当然,秃顶老人绝对不是出于好心,而是立即采取了杀人灭口的手段,这更加说明这一切背后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少女的心里很慌,若是单纯的水匪,她倒是不怕,可对方竟然是日本人。
早些日子,听临城来的人说起过,临城日本特务闹的很凶,被抓了一大批,也杀了一大批。
现在自己该怎么办?
渔船驶出江面,穿过层层的芦苇丛进入一个河岔中,停靠了下来。
在一阵摇摇晃晃后,船上的人都下了船。
一切再次回归寂静。
少女将头微微探出水面,这一路上大概有半个时辰,身体被江水泡的冰冷,瑟瑟发抖。
一直扒着船尾的手指也僵住了。
尽管心里害怕,她还是想尽快地弄清楚对方的藏身之处。
看到四周无人,少女游上了岸,隐没在岸边的草丛中。
很快,她就认出了这个地方,小时候,爹曾经带他来过,此地叫龙王庙,因为村子中有一座前清时期修建的龙王庙而得名。
看来这地方就是冒充水匪的日本人的老巢。
这些人白天是老实本分的渔民,到了晚上就是杀人越货的水匪。
只不过,少女听爹说,近些年,江面上的巡逻船很多,水匪已经很少了。
少女跌跌撞撞回到自己所在的小渔村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她并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叫醒了熟睡的父亲,一起沿着江岸去寻找自家的渔船。
朴实的老渔民听了女儿的叙说之后,心有余悸,连连叹气:“以后这里的家怕是不能回了?”
少女眨着长长的睫毛:“爹,他们敢?”
“有什么不敢的,这些小鬼子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当年你二叔就是死在了日本人的枪下。”
民国二十一年一月二十八日午夜,日本海军第一遣外舰队司令盐泽幸一指挥海军陆战队分三路突袭上海闸北,第十九路军奋起抵抗,给日军以迎头痛击。
日军对我军阵地及民宅、商店狂轰滥炸,发动了四次总攻,却均遭败绩,十九路军在闸北、江湾、吴淞、曹家桥、浏河、八字桥一带展开了多次战役,日军先后四次更换主帅,死伤近万人。
由前首都警卫军87、88师和教导总队组成第五军增援十九路军参战。三月初,由于日军偷袭浏河登陆,中方军队被迫退守第二道防线。
少女的二叔便是第五军中的一员,牺牲的非常壮烈。
“爹,那怎么办?”
“赶紧离开这里!连夜就走。”
纵有万般不舍,老渔民也不会犹豫半分,因为这关系到女儿和他的性命。
日本人心狠手辣,虽然当时是蒙着面的,但毕竟打过照面了,他们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的女儿。
“可是……”少女不想走,金窝银窝都不如自己的狗窝。
“不走不行。性命要紧!”老渔民立即收拾细软,说是细软其实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能带走的只有三块大洋和一块铜板。
法币虽然已经发行了,但渔民根本不信那个,他们依旧用着大洋进行交易。
父女两人收拾停当,吹灭了油灯,刚要出门的当口,就听到院子里的狗狂吠起来。
“不好!”老渔民靠近窗户向外看去,只见篱笆外有人影晃动,看上去得有三四个人。
“走后门!”
父女二人从后窗跳下去的同时,就听到了前院的狗发出一声呜咽,旋即没了声音。
少女的心里一痛,泪珠掉了下来。
大黄很小的时候便被她抱回了家,算来已经是第七个年头了,是陪着她一起长大的,她早已经把它当成了自己最亲密的小伙伴。
“闺女,快走!”
老渔民常年打渔,双腿患有严重的风湿,行动不便,在少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后门走去。
然而,对方的速度很快,转眼间已经进入了屋子,并且发现父女二人正在向后院逃跑。
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追上去,一个活口不留!”
就在父女两人即将出门的一刹那,老渔民的身子猛地一颤。
“爹……你怎么了?”少女感觉爹的行动一滞,带着哭腔询问。
“快……快走!”鲜血顺着老渔民的嘴角淌下。
在倒下的一刹那,他狠狠地将自己的女儿推了出去,整个人斜斜地挡在了大门口。
“爹……”
少女悲戚地喊道,她青葱般的手指上沾满了鲜血,父亲的后背已经被鲜血染红了。
“快……快走……”老渔民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身后的黑影已经跳窗追了上来,老渔民用尽全身力气将篱笆关上,用身躯挡在了黑影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