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注定是不平静的一晚,远在临城的石原熏亦是如此。
一处不起眼的宅院里,石原熏端坐在暗室中,室内的空气弥漫着沉闷,只有那部电台发出的微弱而稳定的“滴答”声,像心跳般有规律地在封闭的空间内回荡。
电台上的指示灯随着电码的传递,一闪一闪地跳动着绿色光芒,仿佛是夜晚的萤火虫,在黑暗中孤独地发出信号。
石原熏脸庞被指示灯的绿光映照着,有些诡异。
他双眼紧盯着电台,似乎要从那闪烁的绿光中读出更多信息。
这种与总部的联系,通常都是在固定的时间段内进行,但今晚却是个例外。
总部先是通过广播电台呼叫,然后才发报。
以前,这种临时的联络时段很少出现,除非有紧要情况。
石原熏知道,今晚的电报内容非比寻常。
“滴答”声不断重复,像是时钟的秒针,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清晰。
石原熏眼角微微抽动,但他的手却异常稳定,用铅笔在纸上流利地写下一组组数字。
抄报完毕,迅速关闭了电台,暗室重新陷入了一片死寂。
石原熏静静地坐在暗室中,电台的“滴答”声虽然已经停止,但他的大脑仍在高速运转。
他打开抽屉下的暗格,从中取出一本线装书——那是他的密码本。
他轻轻翻开密码本,找到对应的页码,开始仔细对照着先前接收到的电报码进行译电。
每一个电报码都对应着一个特定的字符或词组,这需要极高的精确度和耐心。
石原熏的眼神在密码本和电报记录之间快速移动,他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机器,不断地进行着匹配、转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段段看似无意义的电报码逐渐在石原熏的笔下变成了清晰、连贯的文字。
这些文字透露出的信息让他眉头紧锁,情况似乎比他预想的还要复杂。
译完电后,石原熏再次核对了一遍,确保没有遗漏或错误。
电文的内容其实很简单,是让他即日启程回上海,参加一次重要的会议。
有什么重要的会议,非要他回到上海开?
石原熏的心里很疑惑,他记得在从上海到临城赴任前,松井直辉曾经跟他说若非必要,不会轻易地召他回来。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很快打消了向松井直辉询问的想法,如果对方想说的话,早就在电文里明说了。
之后,没有片刻耽搁,石原熏立即开始整理暗室,迅速而有序地将所有设备归位,确保不留下任何痕迹。
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做情报工作,任何疏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收拾完毕,他换上了一套普通的便装,使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市民,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
他再次环顾四周,确认一切如初,然后才关灯离开。
夜色已深,街上的行人稀少。
石原熏穿过一条条小巷,避开了繁华的主街道,尽量减少与外界的接触,以降低被发现的风险。
路灯昏黄的光芒洒在他的身上,留下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走过几条街后,石原熏来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他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迅速走向一辆停放在路边的黄包车。
他向车夫简短地交代了几句,便坐上了车。
黄包车缓缓启动,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
上海,在某个看似普通的办公楼里,松井直辉坐在宽敞办公室的大班椅上,手中轻轻地转动着一支精致的钢笔,这仿佛成了他思考时的一种习惯。
五分钟前,他刚刚向远在临城的石原熏发出了电报。
对于渡边春山的小算盘,他心知肚明。
这个老家伙企图将松本浩二和小野昭明被俘虏的责任全都推到石原熏的头上,这无疑是对特高课的一种轻视。
松井直辉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
石原熏在这次行动中只是协助小野昭明,如今出事了却成了替罪羊,这简直荒谬至极。
作为特高课的首脑,他绝不会坐视这种不公正的事情发生。
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也确实有必要将石原熏召到上海面谈。
对于这位老部下,松井直辉还是比较倚重的。
自从石原熏去了临城之后,临城情报网络的恢复工作有目共睹,一切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这个时候临阵换将,之前的所有努力不能说全部都白费了,但起码会迟滞工作的继续推进。
眼下到了关键时刻,松井直辉绝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
正当松井直辉沉浸在深思中时,秘书敲门进来,手中托着一盘精致的夜宵。
香气在办公室里弥漫开来,但松井直辉却仿佛没有察觉。
“课长,这是今晚的夜宵。”秘书轻声说道,将盘子放在办公桌上。
松井直辉抬起头,看了看桌上的夜宵,又看了看秘书,站起身来,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一边说道:“我还有事,要出去一下,你吃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办公室,留下秘书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
夜宵还在桌上冒着热气,但松井直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秘书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看着桌上的夜宵,又看了看空荡荡的办公室,不禁摇了摇头。
松井直辉一旦决定的事情,就很难改变。
于是,他默默地拿起桌上的夜宵,走出了办公室,心里却在琢磨着松井直辉突如其来的举动。
而松井直辉已经走在了上海的夜色中,他的目的地是一家位于闹市区的酒吧。
临近酒吧的路上非常热闹,小贩们在街边摆着各种小吃摊,热气腾腾的小吃散发出诱人的香味,吸引了不少路人驻足品尝。
酒吧的木门被推开,一阵热闹的声浪扑面而来。
一进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悬挂的复古吊灯,散发出柔和而昏黄的光线。
吧台上,调酒师熟练地摇晃着调酒器,各种酒水在灯光下闪耀着诱人的光泽。
一旁的酒杯整齐地排列着,像是士兵们等待长官的检阅。
针对门口的小舞台上,一支爵士乐队正演奏着轻快的旋律。
一位浓妆艳抹的女歌手正深情地演唱着。
空气中弥漫着烟酒和香水的味道,还有一丝丝烤肉和炸鱼的香气。
服务员们穿梭在客人之间,端着托盘,上面摆放着各种精致的酒水和点心。
酒吧内的客人们形形色色,有的独自一人品酒沉思,有的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畅谈,不时传来阵阵欢笑声和碰杯声。
当松井直辉走进酒吧时,他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太大的骚动,但还是有几位客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毕竟他的装束和气质与这里的常客略有不同。
然而,很快大家就又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继续享受着这美妙的夜晚。
松井直辉扫视了一圈,选择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点了一杯威士忌,静静地注视着四周。
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酒吧内的氛围越发热闹,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面具的舞女款款地走了过来。
她身着一袭华丽的流苏长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仿佛一朵绽放的鲜花。
她的走路姿态优雅而从容,每一步都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韵律感。
舞女身上的香气浓郁而迷人,是那种混合了玫瑰与茉莉的花香,还夹杂着淡淡的麝香味。
这股香气随着她的走近而愈发浓烈,令人心醉。
她走到松井直辉的桌前,轻声问道:“先生一个人喝酒?”
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慵懒而迷人的韵味。
说完,她不等松井直辉回答,便径自坐到了他的对面,仿佛这个位置早已为她预留。
松井直辉抬起头,目光与舞女闪烁着光芒的眼睛对视。
“敢问小姐芳名?”松井直辉微笑着问道,语气中充满了绅士风度。
舞女微微一笑:“先生,名字不过是个代号而已,重要的是我们此刻的相遇。”她轻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挑逗与神秘。
松井直辉听后,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小姐说得有理,那请问小姐,今晚是否愿意与我共舞一曲?”
他站起身来,优雅地伸出手,邀请舞女与他共舞。
舞女看着松井直辉伸出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她轻轻地将手放在松井直辉的手上,“既然先生如此盛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与松井直辉一起走向舞池。
舞池中,灯光闪烁,乐声悠扬。
松井直辉与舞女轻盈起舞,他们的舞步与音乐完美融合。
他注视着舞女,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独特的魅力,让他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小姐的舞姿真是优美动人。”松井直辉由衷地赞叹道。
舞女轻笑一声,回应道:“谢谢先生的夸奖,不过比起您的舞技,我还有许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随着音乐的节奏变化,他们的舞步也随之转换。
松井直辉感受到舞女身体的柔软与灵动,不得不说,与她共舞是一种无法言喻的享受。
舞曲结束,松井直辉与舞女停下脚步,相视而笑。
两人再次回到了座位上,舞女微微喘着气,她的丰满胸脯随着呼吸起伏,松井直辉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与温柔。
他为她倒了一杯酒,递到她的面前。
“累了吗?”
舞女接过酒杯,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累,与您共舞,我很开心。”
两人举杯轻碰,然后一饮而尽。
酒液滑过喉咙,带来一种温润的感觉。
在酒精的作用下,两人的话题逐渐深入。
“您为何会选择来这种地方?”舞女好奇地问道。
松井直辉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有时候,人需要换个环境,放松心情。这里虽然嘈杂,但却能让人暂时忘却烦恼。”
舞女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松井直辉渐渐将话题引向了自己真正关心的方向。他斟酌着词句,以一种看似随意的口吻说道:“舞小姐,你在这欢场上见识广博,有没有听说过一种‘替罪羊’的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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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女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轻笑一声,回应道:“哦?替罪羊吗?这可不是什么新鲜的游戏,不过是有人需要找个替身来承担自己的过错罢了。”
“说的极是。”松井直辉点头赞同,“只是这游戏的规则往往由强者制定,弱者只能被动接受。但如果弱者能够提前知晓规则,或许能有所准备,避免成为无辜的牺牲品。”
舞女听后,若有所思地看着松井直辉,“先生似乎话中有话,不知能否直言相告?”
“小姐聪明过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了。实不相瞒,我确实遇到了一些麻烦,需要确认某些人对这件事的立场。如果你能暗中替我打听一下消息,我将感激不尽。”
舞女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先生的事,我自当尽力而为。只是这其中的风险,先生可曾考虑过?”
“风险自然是有,”松井直辉坦然承认,“但如果能够提前洞悉对方的意图,这些风险也就不足为惧了。”
舞女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既然先生已经考虑周全,我便不再多言。请告诉我需要做什么吧。”
松井直辉凑近舞女,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请求:“请帮我确认本土高层对于让石原熏成为这次事件的替罪羊的立场如何。”
舞女听后,微微皱眉思考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我明白了。这件事我会尽力去办,但请先生给我一些时间。”
“当然,”松井直辉感激地说道,“小姐愿意出手相助,我已是感激不尽。但还请小姐尽快。”
两人又聊了几句,然后松井直辉便起身告辞了。
运用私人关系打听消息的难度和风险都极大,但如果能够成功获取到所需的信息,那么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而舞女也明白他的用意和决心,决定尽自己所能去帮助他。
松井直辉走后不久,舞女便找了一个男人跳舞,只不过和松井直辉比起来,那男人的舞技就差了很多。
一直到了即将散场的时候,舞女才离开酒吧。
夜色如墨,身后酒吧的灯光在黑暗中摇曳,像是孤独的星辰。
舞身影在闪烁的霓虹灯下显得格外纤细。
一辆轿车静静地停在街角,车身融入了周围的黑暗。
舞女走到轿车旁,轻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轻轻摘下面具,露出了那张娇艳动人的脸庞。
“去闸北!”
轿车缓缓启动,驶入了夜色中。
舞女的身影在车窗上渐渐模糊,最后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