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真有什么特异之处,那就是他的精神还算不错,和那些八十多岁、九十多岁的老年人差不多。
梁霄和李子瑜也在看。
不同的是,梁霄的眼神带着几分复杂,而李子瑜眼里则是好奇更多。
梁霄还记得当年他来到冯家给冯云蔚当老师那一年,眼前这位殷东子老人,不过是个八岁的毛头小子。
毛头小子都喜欢当跟屁虫,八岁的殷东子也不例外,喜欢跟在十六岁的冯云蔚后面转。
而冯云蔚是个没什么架子的人,这小毛头跟着,她也不介意。
所以刚开始那一两年,梁霄时不时就能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左近。慢慢就混熟了,有时候梁霄上课,还会让他坐下来旁听一段。
再后来,冯云蔚出名了,和梁霄一起离开大山,走进了城市,和殷东子的见面次数就骤降了。
之后的七八年里总共就见了一两次,还都是匆匆一别。
再之后冯云蔚出事,梁霄处理完后事之后,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和殷东子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
就连去年回来,梁霄也并未上门看望过对方。
毕竟身份已经变了,再上门也没什么好说的。缘来而聚,缘尽而散,再正常不过的事。
大堂里,老人出来之后,对着所有人挥手致意,接着在寿星公的位置坐下。
殷家一位六十多岁的老人出面讲话,感谢所有来宾,接着又是县里领导致辞,还有仪式,外面锣鼓喧天的,等这一阵过去之后,终于来到了梁霄喜欢的开饭环节。
还好,能坐进屋里的都是有点身份地位的,没有出现菜一上桌就直接往怀里揣的情况,梁霄可以慢慢品尝。
主桌那边一阵觥筹交错之后,慢慢进入了聊天环节。
主要是听殷东子老人讲,其他人竖起耳朵听。
这就是李子瑜最爱的环节了。
只听老人用怀念而向往的语气说道:
“我年轻那个时候啊,时代是不好,可是冯家人的心好啊,这山上山下十里八乡,有多少人都是跟着冯家吃饭的,那时候别的地方年年饿死人,我们这儿一个饿死的都没有……”
“冯小姐也是好人啊,我那时候就是一个放牛娃娃,冯小姐让我跟着老师学知识,涨了不少见识……”
“还有梁老师,学识渊博的大学者啊,冯老爷花大钱从省城请来的,留过学,会唱西洋歌,我现在还会几句,我给你们唱唱……”
只听老人啊啊啊啊的唱了几句,歌词这些那些的,没听出来唱的什么,反正不在调上。
不过大家都热烈的鼓掌,毕竟今天人家过寿,哄老人开心嘛,大家都会。
掌声过去,老人又接着讲,说着说着就情绪激动、老泪纵横起来:
“老天爷不公啊,冯小姐那么好的人,却死得那么早,梁老师出去找了两年,尸骨都没有找回来。后来梁老师也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周围人赶紧劝,都是一百年前的事了,咱不说了不说了,说点开心的。
大家都怕啊,这么大年龄,身体条件在那摆着,要是情绪激动一口气没缓过来,喜事就要变成悲事了。
老人的情绪却有点收不住,一个劲的哭:“我想他们啊,我想再见一次冯小姐,我想再见一次梁老师啊,呜呜呜……”
众人围着好一阵哄,才终于把老人注意力转移到子孙上来,于是老人又拉着曾孙女喋喋不休。
“我老了,没什么用了,殷家这一代小的啊,我最喜欢的就是殷乐了,她和冯小姐最像……”
其实并不像,梁霄一眼就能看出这个小姑娘和冯云蔚一百个不同之处,不过在殷东子眼里,像就是像,没有道理可讲。
主桌那边安抚好了,其他桌的人就开始走动起来,互相敬酒。
人类自酒这个东西诞生以来,酒文化就从来没有缺席过。
于是过了一会儿,冯国栋就端着酒杯朝梁霄这边走来,嗓门还大:“梁老师,来来来,我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