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变后的第一步,晔王听从了寄娘给出的建议,没有将尹亮放到吏部,而是让他去了工部。
“如王爷所说,尹亮在南边救灾有功是因为他把当地的水利农事管理得很出色,既然他有这方面才能,与其去陌生的吏部,何不直接让他去工部管理水事?现今工部这方面并没有突出人才,朝廷年年为水灾头疼,尹亮只要做出一点点功绩,就能直上青云,在朝中夺得一席之地。”
要是他做不出来怎么办?
“为官政绩,有‘做’不出来的?尹亮已有名声,那位工部侍郎有吗?王爷觉得哪位更容易有成绩?”
晔王眼睛微亮,心领神会。
至于那位工部侍郎周旭,等到尹亮上来了,调职便可。
晔王并没有想过,早早跟从他的周旭未来官途会不会坎坷,只觉得寄娘说得很有道理,当即找人运作,将尹亮送去了工部。
尹亮的夫人也上门拜访了。
寄娘出面招待,细细说了尹次妃的病情,也说了二公子从假山意外摔落的事:“大概是心病,孩子是娘亲的骨肉心肝,尹次妃又一直对二公子爱若至宝,的确很难接受这个结果。”
尹夫人一脸悲伤地抹眼泪:“哎,都是命,还是要想开一点,还年轻呢。”
寄娘跟着叹气:“是啊,还年轻呢,尹次妃的身子骨比我强,我都挺过来了,只要心情好了,尹次妃也能好起来的。”
两人坐在一块,相对叹叹气,抹抹眼泪,可惜几回,尽了礼数后,寄娘带着她去看尹次妃。
一行人走进兰苑,尹夫人心口微凉。
前面寄夫人说得再严重,她心中都有点狐疑,觉得对方言辞不一定可信,但一进院子感受到这死寂的气氛,她就彻底信了,小姑子的病恐怕比寄夫人说的还要严重。
她们进去时,尹次妃正在昏睡,这是晔王早就安排的,自然不会让尹家人察觉什么。
“听伺候的人说,醒来就常常情绪失控,大夫就开了安神的药。”寄娘解释一句。
也不知道尹夫人信了没,面上是信了,坐在床边对着憔悴不堪,瘦得脸颊凹陷的小姑子抹眼泪。
“唉,都是命啊……”尹夫人不断重复。
寄娘微微挑眉,都是命……那看来尹家是认了尹次妃就是这个命了。
也是,若是在乎尹次妃的生死委屈,尹亮不会在明知道外甥夭折妹妹生病的情况下,还忙着走动关系运作官位,直到现在才让尹夫人上门探望。
她看了一眼静静躺在那的尹次妃,垂下视线看着自己葱白的指尖,耳边依旧是尹夫人哽咽的叹息声。
“夫人……”门外走进来一人。
尹夫人停下抹泪,寄娘也看了过去。
是一个眼生的侍女,接触到尹夫人看过来的视线后,膝盖一弯——
“出去。”寄娘冷声,语气冷得仿佛能把人冻住。
尹夫人和半要跪下的侍女一愣。
尹夫人自见到这位寄夫人就觉得她柔弱温和,没有任何攻击力,虽然知道内里不是如此,但突然听到她反差极大的冰冷语调,还是大为诧异。
侍女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反应过来,完全出乎意料,没能立刻反应。
“绿玉,暖玉,把人堵嘴拉出去!”在她顿住的一瞬,寄娘直接喊了人。
绿玉暖玉就在身边,闻言立刻扑过去,一人堵嘴,一人抓手臂,把人硬生生往外扯。
“唔——夫人!我是——”侍女奋力挣扎,绿玉做惯了粗活力气极大,完全将她压制,和暖玉一起迅速将人拖出去。
尹夫人惊呆:“这……”
寄娘尴尬地笑笑:“夫人见谅,前段时间,王爷来探望尹次妃发现这些奴才竟然仗着主子病重而偷懒耍滑,甚至对尹次妃十分轻慢,于是处理了一大半人,但也仁慈留下罪孽不重的,尤其是一直伺候在尹次妃身边的几位。然而这几位却认为是有人存心害她们,几次偷跑进来对着清醒的尹次妃喊冤,让尹次妃病情加重……哎,其实就是仗着自己是旧仆,要挟主子呢。”
尹夫人脸色微变,旧仆被贬后要挟主子……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些奴才看尹次妃躺在床上无能为力,拿过去的阴|私要挟尹次妃。
当然,也可能是这王府的确斗得厉害,小姑子着了道,刚才的侍女则是想找她控告些什么。
但不管是哪一个,尹夫人立刻明白,这不是自己能听的。
她脸上顿时露出气愤之色:“这般奴大欺主,实在可恶。”
“是啊,所以还得尹次妃自己振作起来,若不然,连昔日的仆人都敢慢待她,哎……”寄娘一脸惋惜感慨。
尹夫人也是,又低头抹了抹眼泪:“妹妹实在是运道不好,明明进了这样的福窝,有王爷有孩子,谁知道……哎,大概都是命吧。”
尹夫人目不斜视,抹着眼泪离开了兰苑,回去前,她送给寄娘一份南边特有的锦缎:“入京后多亏夫人照料,这是南边小地方的特产,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不要嫌弃。”
寄娘收了:“尹大人刚入工部,府上一定很忙,我就不留您了。我们王爷已经吩咐了,尹大人肱骨之才,不能让他为家中小事烦心,夫人有什么需要尽管派人通知我,为朝廷要臣解决后顾之忧,都是应当的。”
字字句句说的都是尹亮的才能,而不是裙带关系,这说明王府对尹家的态度在尹亮而不是尹次妃,尹夫人听得大为舒畅且安心,笑着上了回府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