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辈子,本该是随波逐流的,出嫁前听从爹爹和母皇,出嫁后听从妻主,但是现在妻主说,你可以自己做主。
他想了许久,仰头望着贺涵元:“若是让我自己做主,我觉得,你和岳母支持皇妹或者不支持,都没关系。”
贺涵元微微意外,扬眉回视。
“我嫁给你,你容忍了我许多缺点,凡事都尊重我的想法;推己及人,我也该尊重你的决定。我听你说完,只觉得你和岳母很公正,也是为了自保和平衡,没什么错,我没有意见。”
论婚嫁,可谓是他强嫁;论亲疏,贺家一大家子,也不会因为他就赌上所有前途。
贺涵元猜到了修言不会责怪,但没猜到他接受得这么快。这样的夫郎,纵然学识不够,但能遇到也是她的福气啊,学识可以一点一点积累,如玉一般的品性胸怀却不是轻易能拥有的。
“那你得想一想大姐去了户部后,俪夫郎若是向你施压你该怎么办了。”她提醒。
梁修言一下子皱了眉头。
他……不知道怎么办啊……
最怕爹爹俪夫郎了。
遇事不决,寻求妻主的帮助。他眼巴巴看着贺涵元。
贺涵元被他逗笑,揉捏着他的耳垂说:“贺府不愿站队,你在俪夫郎那儿的地位就没法提高,甚至还会降低。”
梁修言垂下眼:“纵然爹爹变得重视我,实际也不是因为我,只是为了你们的权势,这又有什么意思?”
“那便做个滚刀肉吧,但凡他问你任何有关贺府的事,你都做出无能为力的软弱样儿。”
梁修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噗嗤笑了,小声说:“会把爹爹气死。”
“嗯?什么?”
“没什么!”
第二日,贺涵元出门上值,梁修言看到近身伺候的凝冬,突然叫住他问:“凝冬,若是你娘上门想把你带回家,你回不回去?”
凝冬吓了一跳:“我娘来了?”
梁修言忙说没有:“不过假设而已。”
凝冬忙说:“她来了我也不回去,回去不过又被她卖一回!我在主子身边做奴才都比家里头享福。”
梁修言点头:“是呀,血脉亲情,有时候还比不上半路遇见的陌生人,回去干什么呢。”
凝冬用力点头:“奴才一辈子留在主子身边,哪里也不去!”
梁修言被他逗笑:“若是有好的未来,那还是要去的,你好好念书,前途好着呢。”
贺涵元在生产前一周,顺利完成了官职交接,到吏部报道上任后,一天活没干便遵照御医医嘱彻底休息在家待产了。
此时正值春季,侯府花园百花齐放,贺涵元与夫郎在花园里闲逛散步时,突然发动。
梁修言心中预想了无数次生产的情形,真的事到临头,本以为会惊慌失措的他竟然镇定无比,快速吩咐下人送贺涵元进产房,一头吩咐婢女去喊御医,一头吩咐通知贺府,而自己提起衣摆跟着往产房跑,指挥着各处烧水、准备器具……井然有序。
婧国的产房同样男女有别,只有女子能入内,只不过入内的人都是专业的大夫和产婆,人数尽量精简,避免人多不干净。
御医来得非常快,进门前净手换衣,先给贺涵元把脉,再给她揉捏某几个穴道助产。神情镇定,动作自若,仿佛眼前的不是什么大事。
在古代世界生产不是第一次,贺涵元哪怕没了感知记忆却也有影像印象,这一次的生产绝对是最接近现代产房并最让她安心的一次。
也是痛苦最小的一次。
婧国女子的体质哪怕在文弱书生身上也比其他世界好很多,下午发动,在御医和产婆辅助下,贺涵元晚间便生下了孩子,痛苦至少比其他世界减少三分之一。这其中原因很难知晓,只能感叹神奇。
产婆抱着婴儿去擦洗,御医辅助贺涵元排恶露,贺涵元忍着痛,听到一声“哇——哇——”的哭声,睁开眼去看:“孩子还好吗?”
御医笑着让开身,让她看产婆手上踢腾着四肢的娃娃:“很好,很健壮,孕期照顾得好,是个力气很大的女娃。一胎得女,皇妃好福气。”
贺涵元笑开来。
梁修言等在门外,听到哭声精神一震,紧紧贴着门框努力听着里头的动静,突然,门开了。
“给三皇子道喜,皇妃诞下长女,母女康健!”
“恭喜皇子!”在场下人一下子笑开来,喜笑盈开地蹲下行礼。
梁修言同样喜不自胜:“真的!皇妃人还好吗?孩子怎么样?我什么时候能进去看皇妃?”
“再等等,待收拾了产房挪去隔壁,您就能去看了。”
“对,隔壁收拾好了吗,我先去看看!你们小心伺候皇妃,不要吹了风。”
产房和坐月子的房间连在一起,不用出门便能从一个房间挪到另一个。贺涵元抱着女儿被人抬进去时,就看到梁修言早就在那了,她一出现,他的视线就立刻跟了过来。
两人隔着忙碌的众人遥遥对视,一个含笑,一个关切。
待人群散去,梁修言几乎是扑过来的:“元元——”
贺涵元微愣,又笑:“吓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