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简单地与萧柳说了说大辽西北军的情况。
驻扎西北的军队一共有三支,合计人数近十万,魏国攻打大辽,连下几城,西北军损失了近一半,但究其原因,却不是军队将士不行,而是长期以来,军队的粮草军饷都被克扣,兵器更是劣质,饿着肚子拿着劣质武器和人家彪壮、武器精锐的队伍肉搏,胜负一目了然。
但即便如此,西北军也是浴血奋战,从未做出弃城逃亡之事。
世子说,平洲王府感念于此,心中不忍将士白白流血,暗地里资助了其中一支军队一些粮草和武器,帮助他们暂时渡过难关。
是被边关将士感动才暗自资助还是早就和西北军互通有无,这个真相萧柳一时之间是不可能弄明白的,也就平洲王府和那支西北军心里清楚,但这个结果倒是让萧柳心中一振,觉得轻松了一些。
既然平洲王府有留下后手,那应该,是能保住这一片净土吧。
如她对李正言坦言那般,自从见识过这里的民间生活后,她就不希望,她放的那把战火会烧到怀东这片土地了。
两人正说着话,周大人气势汹汹地来了。
的确是气势汹汹,带着一群人,即便是平洲王世子在场,也没给他什么和缓的脸色,进了门便直接对萧柳说:“公主,和亲之日近在眉睫,趁着天晴我们赶紧收拾一下启程,天气越来越冷,若是耽误了行程误了和亲大事,我们谁也承担不了千古罪人的骂名。”
萧柳原本挂在脸上的笑陡然消失,李正言提了提剑,起身站到萧柳侧前方。
萧柳的几个暗卫见状立刻同时挡在萧柳和李正言身前,将他们两个牢牢护在了身后。
这架势一出,周大人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世子左看看右看看,打开扇子摇了几下,突然笑了一声:“周大人怎么这般着急?莫说看这天气恐怕夜里又要下雪,就是非要启程,至少也得给公主一个收拾行李的时间,这说走就走,也太过仓促了。”
周大人弯腰作揖:“还请主子见谅,实在是事情重大时间紧急,公主,请不要再任性。”
萧柳稳坐在众人保护圈里,冷笑着说:“我任性?周大人今日好生厉害啊,一进门就给我安了好几个帽子,什么‘千古罪人’‘任性’‘误事’……周大人好大的官威,好大的煞气,是刚砍人砍红了眼,故意滋事想再砍几个?”
李正言冷冷扫了一眼周大人身后的侍卫:“我看谁敢在公主尊驾前动手。”
萧柳拖着语调阴阳怪气:“怎么不敢啊,一个个都对我拔刀相向了一回,自然还会有第二回、第三回……”
周大人又被气得腮帮子抖动,咬牙切齿,碍于世子在场,不好说出太过分的话,只冷冷放狠话:“公主不用拖延时间了,和亲之事铁板钉钉,您能在怀东躲一天,还能躲一辈子吗?世子,公主天真烂漫,您喜欢与她相交臣理解,但和亲是关乎社稷的大事,个人私情在江山社稷面前不足为道,还请您体谅。”
世子冷下脸:“周仲仁,你这话什么意思。”
周大人见他生气,反而气泰神闲起来:“下官没什么意思,只是忠言逆耳劝告两位主子,一切以江山为重——公主,收拾行李不用您动手,一切都交给下人办理便可,有些不必要的东西也不用带,魏国富饶,什么都有。”
萧柳稳稳坐在座位上,隔着暗卫看着周大人:“看来周大人今天非走不可了。”
周大人冷声:“非走不可。”
萧柳:“那我问你,若半路下雪了当如何?”
“自然有将士安营扎寨。”
萧柳:“这西北的雪一下就是几天几夜,安营扎寨?一夜醒来,人已经埋在雪里了?”
“这些杂事公主不必担心,队伍里有西北将士,他们直到如何应付雨雪天气,也比我们更懂雪天赶路的事宜。”
萧柳笑了:“看来周大人想得很是周到。”
“护送公主和亲,自然要为公主事事考虑。”
萧柳笑得越发灿烂:“我坚持不走呢。”
周大人收起了脸上的最后一丝恭敬:“那公主就别怪本官不留情面。”
李正言轻轻一振剑鞘,几个暗卫蓄势待发。
萧柳拍了拍胸口:“我好怕哦,周大人是砍了我舅舅不过瘾又想砍了我吗?哦不对,您还要把我送出去换钱呢,怎么会砍了我……哎,我这人就是宁可死不可辱,周大人对我这么凶,我觉得活着真没意思啊——”
“公主是在威胁我?”周大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萧柳嘻嘻一笑:“哟?您终于听懂人话啦?对啊,我是在威胁你啊,我不想大雪天启程,要不你听我的,要不你带着我尸首上路,反正去了魏国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我母妃没了,外祖家也没了,父皇也不要我了,一死百了,正轻松呢!”
李正言向她靠过来,腿轻轻碰到了她的大腿外侧。
萧柳正笑眯眯说狠话,一愣,余光看了看他,见他依旧冷气凝然地看着姓周的,但腿却的确实实在在碰着她的……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是她说了这番话,所以他靠过来告诉她,还有他陪着她,她不是孤身一人是吗?
想到这,萧柳脸上的嘲讽都淡去不少,多了几分真切的笑意。
傻子,明知道她说的是假话,还这般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