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沮丧了一瞬:“行吧,回了南梁,咱先把你说的钟摆做出来。”
云雅慧连连点头。
到达京城时,正是八月初,北方的天气有些凉了。以前的六皇子这时候已经穿上了薄棉袄,但这次回来,他只穿着与常人一样的秋衣,依旧面色红润。
皇帝一看到这样的儿子,就立刻知道,儿子这是真的病好了,不是为了宽慰他说谎。
顿时拉着儿子的手老泪纵横。
云雅慧一边觉得情理之中,一边又感叹六皇子真的是得宠,而皇帝在父子亲情面前,也不过是一个操了多年心的老父亲。
六皇子的生母地位不高,在他幼时就不在了,失去母妃后,六皇子因为身体不好,由皇后亲自看顾,但住的却是单独一宫。
这次回来,皇帝还是让他住进了皇城老居所。
这是云雅慧第一次来到皇城,第一次走进六皇子从前的世界。
六皇子的故居并不大,名为“晟阳殿”,在皇宫的东南边,与皇子们上学的宫殿只隔了一宫。
宫殿早就被打扫得纤尘不染,云雅慧跟着观星收拾行李,安置六皇子用习惯了的器具、书籍。
在这个过程中,便把六皇子长期居住的内殿摸了一个透。
曾经六皇子一年至少有两百多天呆在室内,所以每个屋子都有他深刻的活动痕迹。
卧室通向小书房,书房里摆着当日带不走的仪器、书籍,具和观天象有关;一张用久了的书桌上,有小刀刻下的简笔画,是北斗七星的图案;西偏殿有一扇独特的窗,开合方式与常见的不同,一打开,就能坐在室内仰头看星空……
观星一边给云雅慧介绍,一边又是叹气又是庆幸,为过去的六皇子叹气,为如今康复的主子庆幸。
云雅慧眼前一幕幕展开这对主仆在这里过得日复一日,心中对六皇子产生了一丝心疼与敬佩。
常年的病痛能消磨人的意志,改变人的脾性,而六皇子自幼病弱,却成长得毫无阴霾,心中一片坦荡阳光,在看不到希望的近乎绝境之中,仰望星空,追求真知,这不是随便谁都能做到。
还没收拾完,六皇子就来找云雅慧了。
“你快来,这边有不少好东西当年带不走,给你瞧瞧。”
云雅慧和观星说了一声,观星习以为常,让她自去。
所谓的好东西都是一些当代的观天象仪器,例如云雅慧曾经在前世看过的浑仪,比如天体仪,光天体仪就要好几个,有的制作精美,纯金翡翠,有的制作朴素,却极大,可以清晰看清上面的星官、赤道圈、子午圈……
有趣的是,六皇子会在这些天体仪上找错,在最大那个天体仪上,有几个铜星边被他刻了几个字,诸如“某日观星,此星位置不符”等话。
六皇子指着其中几颗:“那日与赵仪和你聊日月运动,又听你说起大地运动言论,我发现此前发现的错误似乎有了解释。”
云雅慧:“所以您心中也认可我的猜想是吗?”
六皇子摇头:“一部分,证据还不够。”
但已经很难得了,打破固有的思维定势可不是一件多么轻易的事情,多的是对异见者妖魔化喊打喊杀的人。
正说着话,皇帝皇后派人送来了为六皇子准备的各色吃的用的,华服美食,无不精致。
六皇子的受宠显而易见。
谢完恩,六皇子却没把那些东西放在心上,只吩咐收起来,又拉着云雅慧去看他从前画的星图。
云雅慧陪着他回忆从前。
看那些画啊字啊时,一个熟悉的落款入了她的眼。
“长福?”
六皇子脸色一僵,快速收起画纸。
云雅慧忍笑:“这是您的小名?”
六皇子专心收画没有应声。
云雅慧便看着他的侧脸说:“陛下用心良苦,好在这份苦心会实现的。”
六皇子的动作慢了下来,过了一会儿,用鼻尖嗯了一声。
云雅慧:“所以这果然是您的小名咯?”
六皇子把画往桌上重重一放,转身看向云雅慧:“我名璋字文瑜,你他日可以唤我文瑜,幼时乳名不作数。”
云雅慧看他一本正经越发想笑:“好吧,不过我既然知道了你的乳名,作为公平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乳名如何?”
六皇子愣了一下,眼神飘忽,下一秒就说:“好,你乳名是何?”
云雅慧仔细搜索了一下记忆,这个身体的确有个乳名,这是本朝风俗,孩童到了五岁立住了才会起学名,六皇子一个乳名用了那么久,恐怕是因为身体太差的缘故。
“顺娘。”
六皇子仿佛没听清:“顺娘?”
云雅慧:“对,大概是希望我未来恭顺贤惠的意思。”
六皇子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一点都不符合。”
云雅慧反问:“您觉得我符合乳名好呢,还是不符合好?”
六皇子想也不想:“现在这样就好。”
云雅慧便由心而笑:“我也觉得现在这样好。”
待云雅慧转身往外走,六皇子的脸延迟许久终于慢慢红了起来。
乳名十分私密,而今日,两人却交换了彼此乳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