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朝廷限制勋贵和官员经商早已经是一纸空文,但终究一直是着明文规定。
现在朱辅不愿意搭理朱祐樘的号召,这原本沦为一纸空文的东西,却是给这位世子拿来堵塞天子的武器。
“祖制勋爵不许经商?”
朱祐樘虽然正在翻着书,但耳朵自然能听到下面的反应。
其实他对这帮武勋亦没有什么恶意,终究是大明册封的勋爵,朝廷按理是应该恩养。只是让“文不及文官、武不及武将”的勋贵来统兵,这跟自己强军理念严重不符。
若说朱永的乖张还有几分军功的底气,这个成国公世子其实就是自作聪明,竟然搬出祖制来跟自己叫板。
若自己没有记错的话,这成国公一脉最后不仅打开城门迎接李自成,还向李自成上表劝进,简直就是华夏之耻。
刘瑾和贾从贵都听到下面的武勋的不敬,不由得默默地扭头望向这些勋贵,而覃从贵的眼睛向朱辅投去狠厉之色。
“对,小公爷说得对,我们不能违反祖制啊!”
“这种几亩棉花还行,但建织坊和染坊就不妥了!”
“若陛下执意如此,那就要宣告天下,我们才好遵循!”
英国公张懋没有来,但年轻气盛的张仑来了,且他对朱祐樘亦是心生怨念,当即纷纷声援成国公世子朱辅道。
虽然武勋集团对朱祐樘心存畏惧,但亦已经是心生不满。
京营一直都是他们武勋集团的自留地,一直都是他们瓜分这一块香甜的蛋糕,但现在他们几乎全都被革了职。
他们的收入不仅大大地减少,而且在京营中的影响力明显下降。
原本他们还能依靠代代相承的影响力掌握京营的很多高级将领,在京营始终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所以上次才能鼓动各营闹饷。
只是刺驾事件发生后,十二营再度迎来了一场大清洗,他们早前提拔的将领要么被降职,要么则已经叛变。
特别在皇帝推出竞争机制后,十二营不再是他们所熟悉比拼后台的军队,而是敢于争勇斗狠,那些一直被他们打击的刺头反而纷纷上位。
如此的十二军营别说对他们唯命是从,哪怕他们现在靠近,迎接自己的是一双双冷漠的目光,而今都已经效命于太监和眼前这位天子。
现在朱祐樘想要借助他们的财力发展棉业,不说他们压根不会尝试这种不稳妥的买卖,心里亦是抵触这位皇帝的一切做法。
正是如此,他们最愿意看到的是这位帝王撞得头破血流,直到最后发现将京营交给他们武勋才是明智之举。
朱祐樘感受到这帮武勋的那份敌意,注意到覃从贵的目光不善,便是意有所指地道:“你将他们今日的话都记下了吗?”
“奴婢已经记下!”覃从贵先是微微一愣,旋即便是反应过来道。
朱祐樘不明白史书为何总喜欢吹捧这些寸功未立的功勋之后,只是跟这帮武勋接触时间久了,发现这帮人当真是很不聪明亦或者只会耍一点小聪明。
不说很多武勋的体型就已经不达标,却是连大字都不识,而这位自以为聪明的成国公府世子简直就给自己送上棍子。
郭镛没想到这帮武勋拿祖制做文章,便淡淡地表态道:“织坊和染坊可以容后再议,然春耕在即,此乃种植棉花之良期。工部已备棉花良种,若在京城购之不得,可向工部行购。陛下的意思是种棉花既是为国尽忠,亦有利于各个爵府进项,故望诸位能多多种植!”
“这京城缺粮,种了便不愁卖,但这棉花之物却未必了!”
“即便我们侯府不吃米粮,但下面的佃户也得吃米粮啊!”
“既然陛下已经发话,那么成国公府自当拿到五十亩来种植棉花了!”
“嗯,那本侯亦得支持陛下的决断,只是没有成国公府的家底,三十亩!”
众勋戚初时还推三阻四,只是看到成国公世子朱辅仅仅拿出五十亩来应付,当即见风使舵般纷纷进行跟随道。
其实每家都会种上一些,毕竟棉花的经济效益确实不错,不过他们并不关心这些事情。而今突然同意种植数十亩,其实就是应付和挤兑弘治。
郭镛虽然对今日的事情不乐观,但看到这帮勋贵是如此敷衍的态度,更是拿出区区数十亩来应付陛下,整张脸不由得阴沉下来。
“传陛下口谕!今日之事乃隐秘,暂不得外传,各家要种植多少各凭愿意,退下吧!”刘瑾来到阁楼的护栏前,对下面的众勋贵传旨道。
“臣等告退!”众勋贵不由得面面相觑,但还是规规矩矩地施礼告退。
在这里面圣确实方便很多,这才刚刚离开养心门,前面便已经是西苑大门。若还在乾清宫,却不知要走多久才能到午门。
“明明是想求人,结果还端架子!”
“如此刻薄寡恩,还要我们掏家底出来表忠,当真异想天开!”
“慎言,现在陛下针对我们已是满城皆知,不可再落下把柄了!”
成国公世子朱辅等人从西苑门走出来,才刚拉开跟守卫的距离后,便纷纷对刚刚的事情进行议论道。
虽然他们想要重掌京营还很难,但今日朱祐樘的突然召见,且朱祐樘在发展棉业上明显有求于他们,这亦是给了他们几分底气。
全程有一个武勋子弟始终一声不吭,那人便是定国公世子徐世英。
在京城三位国公中,定国公一脉最为失意。
徐世英的爷爷徐显忠没有授军职便已经去世,而他父亲徐永宁更是直接疯掉,所以亦是没有授职。
现在已经三十多岁的徐世英,虽然是定国公世子,但在整个武勋集团中,却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徐世英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只是始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特别那位不被他们武勋所喜的天子看起来始终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