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祐樘在看到十二名考生的名字后,注意到竟然有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亦按着惯例举行小传胪。
翌日,阳光明媚。
自从弘治朝开始,小传胪便在西苑举行,而地点通常都选在听潮阁前的空地上。
朱祐樘现在处理政务是越来越得心应手,特别培养大量能干且敢于扛事的官员后,不再是事无巨细都送上来了。
由于批阅奏疏的工作量少了,所以他的时间充裕。
朱祐樘亦想见一见后世中的名人,故而摆驾亲自前来听潮阁主持这一场小传胪考试。
“臣敬问圣安!”王守仁等十二位新科进士见到皇帝亲至,亦是压抑着激动的心情施礼道。
他们都是经历了弘治朝翻天覆地的变化,看到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大明王朝,即便是狂如唐伯虎这种江南才子,亦是不得不承认而今的帝王是百年难得一世的明君。
唐寅其实在弘治下江南的时候,远远见过坐在龙辇上的弘治,但现在如此近距离接触,让他的心脏砰砰地狂跳。
伦文叙亦是将头放得低低的,生怕对朱祐樘有所冒犯。
王守仁终究是王华的儿子,而王华极为得宠,以致他显得最为从容,但心里更清楚地知晓眼前皇帝开创如今盛世那份大刀阔斧的魄力。
小传胪其实就是笔试完成后,皇帝亲自对新科最优秀的十二名进士面试,这样更有利于选才。
“朕安,平身吧!”
朱祐樘坐在阁前的龙椅上,亦是审视着这帮天子骄子。
原以为唐寅是一个风度翩翩的倜傥公子哥,但来到自己面前连头都不敢抬,整个人压根没有外界所传的轻浮,反倒是一个显得十分稳重的青年男子。
“今年的小传胪考了啥?”
“不会像当年那般让他们十二个养草鱼吧?”
“年年的花样都不同,本届应该不会重复!”
……
外界得知西苑正在举行小传胪的时候,亦是纷纷进行猜测皇帝的考核内容,亦是想知晓自己能否破解到皇帝的真正心思。
朱祐樘微微一笑,便是宣布题目道:“朕知你们十二人中有几人擅于对对子,那么朕便出下联,汝等对下联!”
王守仁等人知道真正的考试已经开始,在很多程度上,已经关联着他们在金榜上的最终排名,甚至是状元的归属。
刘瑾的手一挥,两个小太监仅仅扛来一张摆放文房四宝的桌子。
这……
王守仁等人默默地交换一个眼色,却是不敢吱声。
别说是外界猜测,哪怕他们现在知晓皇帝要考他们对对子,但亦是不晓得皇帝的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
要知道,小传胪考察通常不在于表象,像当年养鱼那般,结果拿到一甲的三位进士现在全都消失在大明的官场中了。
刘瑾面对众考生的目光,便进行展示道:“陛下出的上联是:元月北楼杯交欢。”
“臣先来!”话音刚落,伦文叙率先站出来道。
刘瑾示意他上前书写,而伦文叙有急才之称,上前抓起一支狼毫笑,捻袖泼墨挥豪一气呵成:“南房明月钟声伤。”
“好句子!”
“对仗工整!”
“不愧是急才才子!”
……
几个新科进士看到伦文叙在电光火石间便写出来的下联,亦是纷纷点头称赞。
唐寅觉得这个下联一般,主要就是一个快字,但突然注意到王守仁的嘴角上扬:“王兄,你因何发笑!”
“伦文叙太不谨慎了,状元怕是在你我中间产生了!”王守仁瞥了一眼唐寅,显得语出惊人地道。
啊!
唐寅的嘴角微微张开,却是不明白为何一个对仗工整的下联,竟然能够将状元搞没了。
王守仁宛如朱祐樘肚子里的蛔虫一般,只见到朱祐樘看过下联后:“伦文叙,你的状元没有了!”
“啊?”伦文叙正是暗自得意,听到这话亦是震惊地望向朱祐樘。
朱祐樘望向这新鲜出炉的官场新人,显得语重心长地道:“进入官场后,这急才不见得全是好事!”
“陛下,臣不敢妄求状元,但臣对陛下和大明都是忠贞不贰,不知臣错在何处?”伦文叙跪了下来,硬着头皮想要寻求答案。
王守仁发现伦文叙如此不开窍,便进行提醒道:“伦兄,你大概不晓得,这上联其实是陛下取自原工部尚书杜铭诗作,你的下联跟杜尚书撞上了!”
“我事前并没有读过杜尚书的旧作,绝非抄袭!”伦文叙看到自己有重夺状元的希望,顿感直呼冤枉道。
唐寅似乎想到了什么,亦是淡淡地开口道:“此句不仅不能抄,其实亦不能提及,伦兄今后谨思!”
“元月北楼杯交欢,南房明月钟声伤?”
身后的九名新科进士默默地复述,而后像是想明白了什么般,却是怜悯地望向跪在地上的伦文叙。
王守仁想得更多,而今终于明白当年陛下执意要起用王越之时,在以杨溥为首的清流攻击王越作诗怨望之时,时任工部尚书的杜铭突然间向皇帝倒戈。
没有想到,多年的官场谜团,竟然在这场小传胪中解开了。
“臣绝无通敌之念,亦无讽明之意,请陛下明察!”伦文叙并不是愚蠢的人,亦是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
朱祐樘看到伦文叙的脸都白了,便是轻轻地抬手:“伦文叙,你不必如此惊慌!朕出此题,本就是故意设下的陷阱,本意是要告诫你们:既是官场中人,今后当谨言谨行,但更要避虚就实!”
“臣谨记陛下教诲!”王守仁等人得知皇帝的良苦用心,亦是恭恭敬敬地施礼道。
伦文叙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个教训,更是牢牢地记在了心上,知晓这确实是皇帝对他们的良苦用心,亦感受到眼前这位帝王的那份心胸。
朱祐樘的目光落到站在后面的九位新科进士身上,目光定在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进士身上:“严惟中!”。(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