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尚书李裕和工部尚书贾俊默默地交换一个眼色,这个徐琼虽然对皇帝有足够的忠心,但其眼界和才能还是有所欠缺。
面对这种棘手的问题,堂堂的阁老怎么能撂挑子呢?
“本官当年在湖广丈量田亩,遇到的阻碍同样数不胜数,只是诚蒙陛下器重,以湖广总督的身份凌驾湖广诸官之上,对中底层官员和吏员更有直接罢免之权,方使宵小敢怒而不敢言!既然现在无法通过政令的方式推行于江南,那么本官以为可派遣钦差重臣下江南,总揽废除银本位和推行新币的事务。”刘忠结合自己在湖广的经验,亦提出自己的提案道。
“此法似乎可行!”
“推行新币不比丈量田亩,新币要求人家配合!”
“不管如何困难,当派遣一位重臣下江南主持大局!”
“京城离江南太远了,确实得派大臣前往总揽大局,对阻挠之人亦可当场惩治!”
……
兵部尚书刘宣等官员得知刘忠的提议,虽然新推新币确实不像丈量田亩那般简单,但亦是得到大部分人的支持。
阁楼上,茶香袅袅。
朱祐樘接过韩幼英递送过来的茶杯,亦是默默地品尝着手中的香茗。
其实他有意派遣重臣下江南总揽大局,只是江南的局面比很多人所想要复杂得多,存在的阻力极难推动分毫。
虽然他一直身处京城,但一直默默关注江南的动静,却是知道江南那些大家族正在慢慢抱团对抗着朝廷的新币。
“陛下,臣等合议请拟一重臣下江南总揽推行新币一事!”经过在场重臣的表态后,首辅刘吉朝着阁楼上的朱祐樘请示道。
刘瑾望了一眼朱祐樘,便用特有的嗓音道:“陛下准诸卿所请,不知谁能胜任?”
此话一出,下面顿时安静下来。
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机遇,但亦是一个挑战。
如果他们能够将事情办好,那么自然可以像刘忠那般,以六部尚书的身份重返朝堂,甚至得到陛下的亲自相迎。
只是他们如果将事情办砸,那么不仅不能重返京城,而且还可能丢失官职,彻底跟自己的仕途道别。
原本很多人都跃跃欲试,只是想到江南那帮世家大族的力量,心里不由纷纷打起了退堂鼓,却是知晓这个事情的难度。
户部左侍郎吴裕犹豫了一下,却是主动请缨地道:“新币本就是户部的事务,现在恐怕只有本官最为合适了!”
兵部左侍郎吕雯等侍郎听到吴裕主动请缨,却是不由得暗松了一口气。
虽然事成是一场天大的富贵,但失败的概率太高,与其在这个职位上豪赌,还不如老老实实等一个地方总督过渡。
“吴侍郎勇气可嘉,但你的资历太浅,在江南官场亦没有声望,恐怕是震住那帮宵小!”吏部尚书李裕望了一眼刚刚步入中年的吴裕,却是轻轻地摇头道。
倒不是他要针对吴裕,而是吴裕从户部郎中升到户部侍郎,现在的资历和声望都太弱。如果到一般的总督位置自然没有问题,但在江南压根不够看。
要知道,江南盘踞着武勋、官宦、大儒和世家大族,一个前些年还是小小五品官的吴裕根本招架不住。
“此事总不能由尚书出面吧?咱们尚书每人掌管一部,每日都是忙不过来,又谁走得开的呢?”兵部尚书刘宣突然发现李裕望向自己,顿时感到荒唐地道。
兵部左侍郎吕雯等官员意识到李裕是想要让尚书级的官员前往,但事情真如刘宣所说的那般,根本是分身乏术。
咳咳……
坐在旁边的王越一直忍着喉咙发痒,但突然到了临界点,不由得发出一阵咳嗽。
虽然他一直不服老,但在京城养尊处优的这些时日,身体还是出了一些毛病。特别在今年这个冬天,自己的精力很容易耗光。
吏部尚书望向刘宣后面的王越,最终暗叹一声道:“吴侍郎的资历尚浅,而今六部尚书确实走不开,所以兵部左侍郎吕雯比较合适!”
我?
兵部左侍郎吕雯刚刚还为自己躲过一劫而窃喜,却是不想被高高在上的吏部尚书李裕举荐,顿时嘴里像吃了一百只苍蝇般指着自己的鼻子。
工部尚书贾俊等官员发现李裕的思路并没有问题,便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不要啊……
兵部左侍郎吕雯此刻是欲哭无泪,虽然表面上还在努力维持自己不怕事的人设,但心里却希望出现变数。
跟其他官路亨通的官员不同,他们南京担任光禄寺少卿多年,却是知晓江南的水有多深。别说他一个小小的兵部左侍郎,哪怕兵部尚书下去都得被淹死。
只是他注定是要失望了,由于他平时确实过于高傲和树立正直的人设,偏偏他的资历和声望都很高,故而得到大家的一致举荐给皇帝。
“如今年关将至,朕非刻薄之君,前往江南不须急于一时!吕雯可先行做准备,年后朕会有决断!”朱祐樘面对下面重臣推出的人选,便淡淡地表态道。
废除银本位制关乎华夏的兴衰,他心中的人选并不在侍郎,由于六部尚书根本走不开,所以真正的意向是内阁阁臣。
刘吉作为首辅自然不宜派往江南,徐琼的眼界和能力并不足胜负此职,所以其实只剩下王越和尹直。
他心里最属意的是王越,只是王越的年纪已经不小,偏偏身体明显出了毛病,所以不忍再让这位老臣承担这个压力。
不过现在已经来到了年关,哪怕再如何心急,亦得让人家过完年再出发,而他想要在此期间好好考虑清楚人选。
完了!
兵部左侍郎吕雯彻底傻眼,虽然得到一个春节的喘息时间,却是知道自己仕途要断送在这个年后的任命上了。
王越现在已经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却是深深地望了一眼吕雯,知道事情恐怕还得由自己前往。
尹直注意到王越的反应,想到这位一生默默为帝国和百姓的同僚,心里同样有了决断。
“哈哈……咱们的商船顺利返航了!”
“此次回来又不用缴税,真的太棒了!”
“现在的银两赚得太轻松了,今年我要在翠花楼夜夜做新郎!”
……
跟北京城的忧心忡忡相比,随着一艘艘满载而归的海船顺利返航,整个江南的世族大家呈现欢庆的盛况。
虽然海上贸易的蛋糕被京城那边通过棉布窃取很大一部分,但他们的瓷器、丝绸和书籍都是海外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同样得到了丰厚的贸易回报。
更为甚者,他们此次还在九州岛上找到了银矿。事情真如暴君所说那般,日本确实存在很多的银矿,而他们将会跟日本的大友家共享银矿的大饼。
时间悄然来到十二月底,结果出现了一件让人始料不及的事情。
从吕宋前往京城的黄金船队遇到了一场风暴,其中一艘黄金船竟然搁浅了,结果遭遇上一艘从日本归来的商船和其护航船。
紫禁城,乾清宫。
休息在皇宫的朱祐樘得到一则最新的情报,顿时咬牙咬切地道:“即刻传王越和尹直觐见,朕要江南知道它该属于什么颜色!”(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