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读书入仕,求的仅仅是公理两个字!”宋澄知晓自己是捅了马蜂窝,但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地回应。
朱祐樘淡淡地瞥了一眼宋澄,便朝外面走出去:“宋卿果真是好追求,那你可知朕要的是什么吗?”
“臣愚钝!”宋澄猜不透朱祐樘的心思,便是恭敬地拱手。
朱祐樘抬头望向庭院上面的天空,显得无比肯定地道:“朕要的是国强民富!”
国强民富?
宋澄的身躯微微一震,虽然听着像是一句套话,毕竟从小到大听得太多太多的崇高理想,但心里却强烈地感觉到这位帝王正朝着这个目标前进。
虽然他没有接触过上古的尧舜,没有见识到开元盛世,亦不晓得离得最近的永乐盛世是什么样子,但他却觉得自己将能见到一个璀璨的弘治盛世。
倒不是因为自己屡屡得到超迁提拔才觉得朱祐樘是明君,而是通过自己的接触和观察,这才得到的结论。
像今天自己之所以能够这般顺利地审理案件,便是得益于这位明君在背后的支持,不然怎么可能如此有条不紊地抽丝剥茧。
“朕听闻宋卿清廉如水,不介意朕到后宅瞧一瞧吧!”朱祐樘的目光落到通过后宅的门上,便提出要求道。
宋澄先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是解释道:“拙内似乎正在织布,恐有碍圣视!”
“无妨!”朱祐樘顿时来了兴致,便迈步走进了里面。
其实在这一刻,他心里还是有几分忐忑,毕竟这像是一场薛定谔的猫游戏,而今太多历史上的贤臣经不过考验。
被后世歌颂的弘治中兴个个都是百年难得一见的贤臣,只是事实却是明朝迎来大地主兼并最疯狂的时期,无数的百姓只能沦为佃户。
后宅是顺天府衙家眷所居住的地方,里面的庭院收拾得很干净,由于家仆很少,故而显得很安静,而空地处还养鸡种菜。
在西厢房中,传来了一阵织布的声音,一个美妇人正在熟练地操作着织机,而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漂亮的瘦丫环小桃刚刚喂完鸡正要前去送水,只是看到皇帝驾临,仅是瞥了一眼这位英俊的帝王,便小鹿乱撞地跪地相迎。
朱祐樘看到此情此景,却是知晓情报并没有骗人。
虽然满朝文武百官都是贪虫,但不可否认,其中有着能够洁身自好的官员,而这位黑脸青年起码到现在还能坚守官操。
“命贵敬请圣安!”云娘得知朱祐樘到来,亦是慌乱停下手中的活施礼道。
宋澄万年不改的神情似乎多了一抹暖意,亦是向朱祐樘介绍起来:“陛下,这便是拙内云娘,臣能坚守官操,亦是所幸有她替臣操劳家中事务!”
“确是贤内助!云娘,这布是你织的?”朱祐樘认可地点了点头,便将目光落到飞梭织布机上的棉布道。
“是!”
“织多久了?”
“这匹布已经织有两日时间!”
“还要几日可成布?”
“一日半即可!”
在这里问话的时候,刘瑾直接遛进了正房。丫环小桃已经瞧见,但不敢阻挡,而且她知道这个家其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
刘瑾出来的时候,对朱祐樘亦是两手一摊。
“此布可是要送往皇家布行!”
“正是!”
“朕题一行字吧!”
朱祐樘突然间来了兴趣,便决定在还没有织成的白布上面题字。
“谢陛下赐字!”云娘心里一喜,当即便是谢礼道。
朱祐樘显得心血来潮,便用笔在上面写下:“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宋澄原以为是要毁了半匹布,但看到上面的一行字后,眼睛不由得露出了钦佩之色。
不管最终能否成功开创弘冶盛世,而今天子确确实实是心里装着百姓的明君,亦不怪会支持自己揭开钱府灭门血案的真相。
朱祐樘将笔交给刘瑾后,便进行吩咐:“刘瑾,回头令内阁拟旨!云娘内能持家,外可相夫,授云娘四品诰命夫人,赐布票一百张,玉如意一对!”
现在的布票可以说是真金白银,已经成为京城时下的硬通货,一百张布票可以说是一笔巨款了。
“陛下,这个赏赐太重了!”宋澄的眼睛一瞪,当即便是阻止道。
朱祐樘伸手将感动的云娘扶起,便是淡淡地表态:“朕想要朕的臣子清廉,但其实不希望朕的臣子清苦!只是现在朝廷亦不富裕,这点恩赐是给云娘的,云娘亦要以腹中的婴孩为重,今后少些操劳才是!”
虽然他有想过要高薪养廉,但事情证明高薪养不了廉,而今的财政更不允许,所以加大赏赐算是一个权宜之策。
“命妇谢陛下隆恩!”云娘的眼泪落下,亦是意识到自己相夫是真的遇上了好君主,亦不怪最近日以继夜地投入案情中。
朱祐樘在这里没有呆太久,得知孙铎已经被带到公堂,便返回公堂继续审理案件。
宋澄在得知朱祐樘的厚赐后,仿佛是再无后顾之忧般,一拍惊堂木便将证人白子画重新叫到公堂上。
朱祐樘已经回到宝座默默地喝茶,知道真正的大戏要拉开序幕了。
宋澄看到白子画被带了上来,便指着刚刚被抓来的孙铎进行询问:“白子画,你可认得此人!”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将是极关键的指证,当即屏息凝神地望向白子画。
白子画扭头望向孙铎,当即受到惊吓般跌坐在一旁,伸手指着孙铎害怕地道:“对,对,就是他带人灭了钱府满门,是他杀了我儿子!”
案情终于迎来了重大突破,屠杀钱府的人竟然是会昌侯孙铭的胞弟,一个在事前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