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武最终抵抗不了一篮子鸡蛋的诱惑,亦是不想像刚刚那个年轻人般后悔,最终选择店里的第二套方案:“我们延期!”
“好咧,那边都是新鲜的鸡蛋,每一篮的数目都是一个样,你们可以从中选一篮!”孙掌柜顿时一喜,便指向前面的鸡蛋道。
虽然都是数目一样的鸡蛋,但难免是大小不一,而柳氏很快看上一筐有好几个大鸡蛋的:“我们选这一篮鸡蛋!”
“好咧,这是你们的布票!咱们现在可是说好了,你们同意延期一个月,下个月再过来兑换棉布。其实你们选择延期是好的,原本店里有十二种花色,但现在只有六种花色,下个月你过来便有十二种花色任你们挑选了!”孙掌柜在布票盖印便交还,然后指着棉布区道。
十二种花色?
柳氏顿时感到自己的选择是无比的英明,便提出一个要求:“掌柜,我现在可以先过去看一看吗?”
“小春,带着这两位客官过去看布!”孙掌柜很爽快地点头,便吩咐旁边无所事事的小二招呼二人。
皇家织布坊跟北京城很多染坊达成了长期合作,而今皇家织布坊负责生产白棉布,大部分印染方面的工作则交由所合作的染坊。
这个时代还没有偷工减料的概念,加上染印的环节利润丰厚,故而每一匹布看起来都那般的诱人。
皇家飞梭棉布不仅比市场主流棉布的价格低,而且质量明显更耐磨耐穿,采用的印染工艺亦是更加的突显。
正是如此,哪怕没有蒙古和朝鲜的订单,其实现在的皇家布行同样要面临无棉布可卖的窘境。
柳氏跟这时代的女子一般,对棉布的质量十分懂行,而今一看便知晓这间店不仅没有用差布敷衍他们,而且所兑换的布料明显比市面上的布要好得多,不由得期待下个月了。
只是人类是一种很复杂的动物,赵武夫妇刚刚走出店门又开始变得不踏实,又是隐隐怀疑自己是不是上了套。
“太好了,你们手里是不是有布票!”一个中年妇人注意到他们手里提的鸡蛋,当即热情地迎上来道。
赵武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老实人,便下意识地轻轻点头:“对,我们只拿了鸡蛋,所以布匹还在我们手里!”
柳氏看到这个中年妇人眼睛迸发出的光芒,顿时意识到不好。
“我给你四钱银子,你将你们手里的布票让给我吧?”中年妇人掏出早已经准备好的银子,便是满怀希望地提出交易。
赵四的目光落在那锭银子上,这布票的价格又是刷新了认知:“四钱?”
“对,对,足足四钱银,你将布票让给我吧?”中年妇人看着赵武的反应,顿时显得十分期待地道。
柳氏忍不住疑惑地询问:“据我所知,皇家布行的棉布一律定价四钱银,你为何不向皇家布行购买呢?”
“瞧你说的,人家现在正在赶工将棉布卖到朝鲜和蒙古,这段时间都没有货出售!只是你是没有瞧到,他们店里的布质量和花色那叫一个好,下个月还有十二种花色任挑呢!”中年妇人化身王婆,当即便眉飞色舞地夸奖起来。
赵武同样困惑地询问:“既然都是等一个月,为何不等到下个月再买呢?”
“下个月人家也是优先供给你们手里持有布票的,如果到时哪个藩国大批量订货,我有钱也买不到啊,所以还是拿着布票稳妥!你们想必拿着布票也不踏实,我现在便给你银子,你们顶多再多等两个月,咱们谁都不吃亏!”中年妇人说出自己的苦衷,便将银子递给赵武。
赵武下意识伸手要接,结果耳朵传来一种熟悉的痛感,便是大声地道:“疼,疼,媳妇,轻点!”
“你是不是傻啊!拿那四钱银子有屁用,不说下个月买不买得了布,万一涨价找谁哭去?”柳氏将赵武拧着耳朵带走,显得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中年妇人看着赵武夫妇走远,嘴角微微上扬。
北京城街道的人流熙熙攘攘,但中央偏西地带的湖光山色仿佛早已经跟大自然融为一体般。
听潮阁边上的钓鱼亭,数十宫女和太监在此侍候。
朱祐樘每日处理完公务,便会来到这里垂钓,钓鱼已经成为了生活的一部分,特别这里的鱼资源确实令人迷恋。
韦眷是一个懂规矩的人,直到朱祐樘召唤,这才将最近皇家织布厂和皇家布行的喜人成果进行汇报。
“韦眷,这些年将你放在广东着实是屈才了!”朱祐樘看到韦眷取代覃贵的表现后,亦是进行赞赏道。
韦眷本是广东市舶司提举,只是被地方官员以“纵贾人通番,聚珍宝甚富”等罪名进行攻击,最后被自己召回皇宫。
倒不是自己信了科道言官那套说辞,且不说早前那帮科道言官像是见人就咬的疯狗,自己亦不可能因为捕风捉影便处置忠于自己的宦官。
原本只是想调换一批更加忠于自己的宦官,不想调回来的韦眷竟然是个宝。
韦眷是从小太监一步步走来不容易,故而十分珍惜此次机会,显得很激动地道:“奴婢不管在何处何职,定要竭力替陛下分忧,以报陛下隆恩!”
“只要好好干,朕一定不会亏待于你!”朱祐樘打量这个知进退的太监,显得满意地表态道。
韦誊再度进行表忠,只是他知道自己现在仅仅是进了陛下的视线之内,想要在这里有一席之地还需要继续努力。
朱祐樘重新抛竿钩鱼,只是眼睛闪过一抹忧色。
原本他此时此刻应该感到高兴,现在稳步解决朝鲜和蒙古的产能问题,亦让布票产生更强的交易属性,同时得到了韦眷这个经济型人才。
只是想到明天便是逢八早朝,再抬头望向西边的霞光,却是知道一场暴风雨正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