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了首肯和确定,高延宗这才笑起来,安心地松开了紧搂着她的手臂,松了口气,
“那就说好了。以后你无论多生我气,*死高延宗就算解气了。好了好了……我今天是有些困了,不招惹你了。”
男子说罢,便滚去一旁抻开被子。
元无忧怔怔地望着他褪下外衫,穿中衣滚进被窝里,又想起什么似的,给她盖了一角被子,愈发想笑。
俩人是头一次这么心平气和的同寝。
床边昏黄的烛光盈盈,安稳的一如抱团取暖的俩人。
分分合合的虐恋就是到没力气折腾了,还能像习惯对方的存在一样,黏在一起,不再为欲望和利益驱使,这才趋近于几分“真爱”。
他不敢承认,又在心里暗自享受甜蜜的,就是他终于意识到,即便自己一次又一次的推开她,她也会坚定的选择他。正如四哥对她的坚定不移的选择和爱一样。
也许她选择相信他,是因为有了肌肤之亲,她有对他负责的心。可高延宗更愿意相信,她的责任感是出于真心喜欢他,毕竟她这样暴君一样狠绝的人,不会被虚情假意的负责所束缚。
高延宗见过她绝情的那面,见过她心中无爱对谁都绝情的时候,所以他愈发坚信,她现在是真的爱他。他从前未让任何人走进过他的心里,所仰仗的依恋的唯有四哥高长恭。
而今他眼看着四哥沦陷在她手里,自己也对她身心失守……他甚至私心的,卑劣的想,既然他无法阻止她成为自己长嫂,加入他们兄弟间,也无法割舍她和四哥的感情,此时这样和她保持着床笫之间的关系,怎么不算三口之家呢?
他得到了四哥不会抛弃他的保证,却唯恐她来拆散他们兄弟。现在他也得到了她对他无法割舍的爱,所以高延宗不由自主的,开始为维护这个家而贤惠起来,想周全兄嫂二人。
高延宗深知自己的存在卑微又有悖伦常,但他宁愿做这个家的调和油,没名分,没存在感,可有可无,但是这个家有他会更坚固。
——捱到后半夜,黎明将晓。
随着窗边投来微蓝的亮光,隔着层层轻纱帘帐,躺在床上一直没睡实诚的男子,骤然睁开了褐色双眸。
听着枕畔传来姑娘平稳的酣睡声,男子轻手轻脚地从薄被里钻出,赤足下榻。随即从自己搭在床边的漆黑衣衫里、掏出一小盒龙泉印泥,并打开盒盖。
而后小心翼翼地捏起她的食指,将她浅粉的指腹轻轻摁在印泥上,蘸取艳色。
于是借着纱帐之外微弱的烛光,沉睡的姑娘并不知晓,自己的指腹被沾了印泥。
将她裹挟着金丝的鲜红手印摁在几张信纸上后,作案的男子还仔细地拿沾了酒的软帕,擦去她指腹上的鲜红印泥,试图毁灭罪证。
而后谨慎地收取得到的几张、印有她指痕的纸,扣好龙泉印泥的盒盖,便扭头就走。
明明已经赤着足、悄无声息地走出去两步了,他忽然僵直挺拔的腰杆,转身回望纱帐内睡得正酣的姑娘。男子抿紧了肉嘟嘟的唇珠,生怕自己泄出一丝声音。
高延宗只能在心里不停地默念“对不起”,而后一狠心,赤脚走出屋去。
他知道从此刻以后,自己便会失去她所有的信任,昨夜灯下许诺的爱情都将烟消云散,令她回想只觉作呕……但高延宗别无选择。
这是一条自掘坟墓的不归路,早就超出了感情能兜得住的范围,只怕要背负人人唾弃的骂名,但他只能自焚赴死,没有退路。
总要人捅破天,总要人以身入局殉国,他终究是亲手给了自己一个…最不体面的结局。他和长嫂、华胥女帝的爱情收场了,而纷争涡源才刚刚开始。
一阵微风轻扣房门,偌大的床上只余下一人。空瘪下去的薄被里,尚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浑然不知的姑娘双目紧合,仍在安睡。仿佛一切并未发生,只余一丝因他扣印泥时太过用力、而挤进齿缝的鲜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