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临潢府。
今日的临潢乌云满天,却一滴雨也没下,一缕微弱的阳光穿过厚厚的云层洒落下来,将皇宫大内映照得不明不暗。耶律贤坐在御书房中,一边端详着桌案上的地形图,一边叹息踌蹰。他身体一向不佳,近日又谋划着再度入主中原,故而朝上朝下劳心劳力之处比以往更多,谁也不知道他羸弱的身体能否经得住这般折腾。
耶律贤的目光一直在代州附近打转,口中不断重复着“雁门关……雁门关……”,却似乎始终没有下定决心。毕竟这一战对于大辽的国力、大辽的士气极为重要,如真能攻克天险雁门关,大辽便可在几年内消灭宋国,彻底成为天下最大的霸主。可此战一旦失败,辽国的士气势必遭受重创,出师无名更会引起天下非议。
正在这时,一名小宦官慌慌张张的跑进房中,扑通一声跪倒在耶律贤面前。耶律贤见此不由一惊,咳嗽几声,问道:“咳咳……咳咳……怎么了,何时如此惊慌?是宫中出事了,还是宋国出兵,又来攻打我大辽了?”
小宦官摇头,道:“禀……禀报陛下,俊……俊才殿下他……他……”
耶律贤正色道:“快说,俊才他怎么了?”
小宦官硬着头皮,道:“俊才殿下他被宇文延懿害死了!”
“俊才……俊才!”耶律贤高呼几声,只觉眼前一黑,喉头发甜,一口鲜血险些喷将出来。小宦官见此吓得一个劲儿磕头,头上冷汗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生怕耶律贤会一怒之下把自己拉出去砍了。
耶律贤缓了半晌,才道:“宇文延懿在宋国为将时,便曾杀死我大辽无数铁血儿郎,如今他竟胆敢杀死朕的侄儿,实在太藐视我大辽了!只是,他为何无缘无故潜入我国,杀死朕的皇侄,你可知晓?”
小宦官战战兢兢的道:“不……不知,不过萧挞凛大人似乎知道整件事的始末缘由,陛下可召他前来问话。”
耶律贤点头,道:“好,你去把萧挞凛给朕找来!”
小宦官应了一声,倒退着出了御书房,一溜烟似的去找萧挞凛了。没过多久,他便引着萧挞凛,又返回了御书房。耶律贤见萧挞凛来了,语气略微缓和了一些,问道:“驼宁,你可知晓宇文延懿为何杀害朕的皇侄?如果知道,速速讲来。”
萧挞凛愧疚的跪倒在地,沉痛的道:“陛下,末将和耶律沙将军接到北院枢密使耶律休哥大人的命令,前往宋国刺杀宇文延懿。想那宇文延懿于公是我大辽一大劲敌,于私是意图杀害恩师欺师灭祖的逆贼,末将与耶律沙将军自然要奉命杀死此人。我们去时原想着宇文延懿下野已久,身边必无高手相助,想杀他易如反掌。谁料我们动手当夜,慕容云瑶突然出手相助此贼,致使我们计划落空。我们只得暂时撤回京都,待来日机会成熟之时,再度下手不迟。谁料,慕容云瑶恃勇斗狠,居然从老君山一路追赶我们到了霞云岭。幸亏末将急中生智,这才设下圈套,擒住慕容云瑶。后末将有意以慕容云瑶为诱饵,引诱宇文延懿前往无虑山救人,好借机杀掉此贼。怎奈,末将一着不慎,计谋被奸贼识破,非但没有第一时间诱骗此贼上山,反而逼得此贼杀害了俊才殿下,并易容成俊才殿下的模样上山行凶。如无恩师出手相助,不仅俊才殿下遇害身死,就连耶律师妹也险些死于非命。此事说来说去,都是末将之责,还望陛下处死末将,为俊才殿下偿命!”
耶律贤听萧挞凛说完,虽于细枝末节处仍有些疑惑,大体上却听得七七八八。他凝视了萧挞凛许久,眼中愤恨、责怪、理解、同情诸般情感一一浮现,最终他走到萧挞凛面前,把他扶了起来,“驼宁,此事不能怪你,是宇文延懿太过奸狡,方有今日之事。朕的身体一直不好,只愿在朕百年之前,能有入主中原的一天。如今俊才不在了,朕这个做伯父的虽痛心疾首,却不得不承认此为灭宋兴辽的最佳时机。眼下,朕如果杀了你,岂非失了一员大将,对伐宋之事多有不利。朕虽不才,这等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却是断然不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