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伟看了一眼手表,差一刻,三点。
无奈的摇了摇头,踩着硌脚的碎石路往前走去。
暴雨如注,无数漏网之鱼穿过树叶的阻隔砸在硕大的雨伞上,发出一阵阵密集的砰砰声。
时不时有一些雨滴在伞面紧致的纤维上撞得粉身碎骨,带着潮湿的凉意溅落在脖子上。
“这鬼天气,没完没了,下下停停。”
许伟四下看了看,匆匆裹紧外套,稍不留神,左脚已经陷进一处水洼,脚脖子顿时一凉。
下意识往旁边急跳,等他反应过来,发现鞋面已经湿了大半,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世外桃源?呵。”
沿着曲折的碎石路蹒跚了将近十来分钟,才在一簇茂密的竹林后面见到一块古色古香的指示牌。
指示牌有一人多高,样式简单,用的是防腐木结构,上面刻着半日浮生四个斗大的字,非隶非楷,别具一格。
绕着指示牌的角落拥簇了一圈浓密的兰草,叶片宽大硬朗,在雨水的冲刷下,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暗青色。
竹林深处是一棵四五人合抱的的古樟树,粗壮的枝丫遮天蔽日,如同一尊远古神祇,孤傲的注视着过往的生灵。
粗糙的树身上爬满了潮湿的苔藓,一株不知名的植物沿着扭曲的树杈垂了下来,螺旋形的叶片随着滑落的雨滴不住的颤抖着。
贴着古樟树,是一条老青瓦混合了卵石铺成的小路,蜿蜒狭窄,曲径通幽。
大小不一的卵石被古旧潮湿的青瓦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四叶草的形状,明暗相交的苔藓挤在老瓦的缝隙之间,一直延伸到竹林尽头。
小路两侧搭着半人高的紫色花墙,一些翠绿的藤条穿过篱笆孔三三两两的悬在路边,看上去清新自然、野趣十足。
几幢色彩斑斓的房子像是蛋糕上的糖果一样随意点缀在竹林之间,隔着竹影花墙若隐若现,一块一块或方或圆或大或小的石头紧密的凝聚在一起,共同筑成了房子的筋骨和皮肉。
无数岁月的冲刷和洗礼,在石头上斑驳了一片又一片层次分明,却又不那么分明的色彩,就像是一鳞鳞深浅不一的铁锈,湖蓝色的小窗错落有致的镶嵌在彩色的石头墙上,犹如处子的眼眸一般洁净、透亮。
相互掩映的青竹紫花,朦胧飘洒的浅雨轻雾,更是把这片彩色的石头房子衬托得宛如精灵居住的仙境,古旧中洋溢着华美,灿烂中流淌着迷离!
“还真是世外桃源,呵呵,怪不得。”许伟把伞举高了几寸,随手摸了一把别在后腰上的手铐,迈步朝前走去。
沿着潮湿的青瓦小路转进去二三十米,是一座条石平铺的窄桥,潺潺溪流自南向北淙淙而去,洁白的水花随着从天而降的雨水,开了又谢,谢了又开。
一棵挂满了红布条的老榕树正对着窄桥,长势虽然不高,却比路口的古樟树粗了两倍还要多,树形古老沧桑,如龙似蛇,只是由于下雨的缘故,树上的红布条大多萎靡不振的贴在一起,显得死气沉沉。
脚下的卵石路仅仅铺到石桥边缘,挤满苔藓的青瓦翻卷着波浪跃过石桥,一直延伸到老榕树下,围着树荫铺成了一片开阔的雾青色院落。
一条清澈的小渠倚着院落潺潺前行,落入低垂的竹林深处,几张小桌伴着一架秋千,各自蜷缩在雨中,由于无人打扫,纷纷淹没在青黄驳杂的树叶下面。
院落四周随意的散布着七八座色彩明丽的石头房子,碎石和野藤编织而成的月亮门横这些房舍之间,大有“天光云影共徘徊,两两相望不相闻”的意境。
许伟大概看了一阵,笑了笑,拾步上桥。
老榕树后面是一幢两层高的长条形大宅,低矮的屋门向内敞开着,里面黑沉沉的看不出什么,大宅一侧的古井附近躺着一个颇具设计感的玻璃房,透明的纱帘后面有两三个人影窝在懒人沙发上有说有笑。
一阵低沉的歌声断断续续的飘了过来,许伟凝神听了听,好像唱的是向阳花。
似乎是看到有人闯入,向阳花瞬间被落雨吞没。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男人匆匆放下手里的乐器,撑着伞快步迎了上来。
“你好,请问您是?”
“我叫许伟,这是我的证件。”许伟点了点头,匆匆掏出印着警徽的证件晃了一下,沉声问道:“你是冯大福吧?”
“哦,是是,许警官,您好,您好!”
冯大福面色微变,下意识回望了一下玻璃墙后面的人影,两只眼直勾勾的望着许伟的额头,犹豫着问道:“您头上的伤?这是……”
“哦,不碍事。”许伟笑了一下,随手擦了擦额头的血迹:“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最近有没有人找过你?”
冯大福唯唯诺诺的望着许伟,摇了摇头:“找我?没有没有,我在这边好几年了,没什么认识的朋友,找我的基本上都是客人。
许警官,我这里可从来没出过任何乱七八糟的事情,您这是……”
许伟笑了笑,越过冯大福的肩头,往后面瞟了一眼,说道:“哦,不用紧张,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找你了解一些情况。”
“不紧张,不紧张。”冯大福的语气缓和了几分,一脸奉承:“那边是我两个客人,咱们进去说,我药箱里有创可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