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始皇帝第一时间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待看到扶苏笃定的眼神沉吟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没有说话,只是平静的看着扶苏。
哪怕是赵泗这个旁观者都能意识始皇帝平静背后积蓄的火焰,然而扶苏却依旧视若无睹。
“理由。”始皇帝平静的看着扶苏。
“十八弟是我的兄弟,打从他幼年长成,由我一手带大。”扶苏脸上带着坚定。
“兄弟?”始皇帝脸上露出几分诧异,他没想到扶苏给出的理由居然如此,但是转念一想,这确实是自家好大儿能够说出来的话。
扶苏和胡亥一个最大一个最小,年龄相差极大,扶苏有孩子的时候胡亥也才刚刚出生。
那个时候始皇帝忙于国事,胡亥说是扶苏一手带大也不为过。
可是……兄弟?
始皇帝眉眼略微暗淡了几分,毫无疑问,扶苏是一个绝对称职且合格的兄长。
“退下吧!”
始皇帝张嘴,看了看在旁边看戏的赵泗,终究没有发怒,只是摆了摆手示意扶苏退下。
“父亲,十八弟所为并非出于本心!”扶苏脸上带着恳求。
“朕让你退下!”始皇帝目光再次转向扶苏,眼眸之间已带有星星点点的怒火。
“父皇!”
“退下!”
然而扶苏似乎并不畏惧始皇帝的怒火,宛若一头横着脖子的犟驴面色坚毅的看着自己的父亲跪在地上发出恳求。
说恳求或许并不贴切。
赵泗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吃瓜了……
他今天算是见识到始皇帝和扶苏之间的父子关系为何会如此僵硬了。
也难怪扶苏接到矫诏以后会毅然决然的选择自杀。
这货心里门清自己做的事情是在触怒始皇帝,但他就是不怕,也不改,活生生一头犟驴,宛若今日,始皇帝哪怕想冷处理。扶苏依旧跪在地上不肯退下,非要把事情推到最坏的地步……
那么这样的事情在此之前发生过多少次了?
赵泗也不清楚。
这也难怪始皇帝为何迟迟不曾立储。
赵泗适时起身,挡在了扶苏和始皇帝中间。
“长公子,请回吧!”
“赵卿不必劝我……”扶苏坚定的摇了摇头。
赵泗当然懒得劝扶苏,他只是担心事态升级罢了,没有回答扶苏的话,赵泗看向始皇帝。
“陛下?”
赵泗选择了请示始皇帝。
“拖下去!”始皇帝袖子一甩龙行虎踞的转身离去。
很显然,哪怕是始皇帝面对这种情况也难以保持镇定。
“父皇!”
见始皇帝拂袖离去,扶苏立刻爬起来想要追上去,却被赵泗壮硕的身躯拦住了道路。
“请回吧长公子……”
扶苏目光坚定的摇了摇头。
“我在这里等着父皇……”
赵泗皱了皱眉头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很显然,兄弟是扶苏不容退让的底线,赵泗也只能执行始皇帝的命令。
“请长公子恕罪!”
赵泗把住了扶苏的臂膀……
尔后,带着扶苏一路滑行,强行将扶苏遣送出宫。
“送长公子回宫!”
羽林军是赵泗执掌,宫中宿卫全是赵泗的人手,为了避免扶苏梅开二度,赵泗直接派遣羽林军武装将扶苏强行送回他的府邸,省的扶苏赖在宫门口不走,再上演一出不赦免胡亥他就跪死在宫门口的剧情。
“蒙家有的头疼咯……”目送着被强行遣返的扶苏的车架,赵泗带着几分幸灾乐祸开口。
求蒙恬蒙毅兄弟俩得知今日之事以后的心理阴影面积…
目睹着扶苏的车架逐渐消失,赵泗这才施施然的折返宫中。
赵泗今天入宫是为了匠作局,始皇帝已经准了,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但是现在始皇帝明显在气头上,赵泗还是决定看一下,最起码不能被扶苏给气的撅过去才行。
然而再入宫重新看到始皇帝之时,始皇帝的淡然超出了赵泗的想象。
此刻的始皇帝正跪坐在案几之前,悠哉悠哉的尝试自己冲泡茶水,注意到赵泗略显惊骇的面孔脸上带着笑容摆了摆手。
“坐吧。”
赵泗跪坐下来,看着始皇帝挂着笑意的面容心里忍不住琢磨。
不能给始皇帝气出来什么毛病吧?
真要给始皇帝气出来什么毛病,扶苏可是要向全体人民谢罪的。
“很惊讶?”始皇帝脸上带着笑容将茶水推给赵泗一杯。
“这饮品确实不错,能使人静心凝神。”始皇帝自顾自的说道。
赵泗没说话,轻轻的泯了一口,有点烫。
“朕共有十八子,以扶苏最长,胡亥最幼。”始皇帝轻轻泯了一口茶水目光有些幽邃。
“朕继位之初,大权旁落,内宫不宁,扶苏是在那个时候出生的。
这是朕头一个孩子,也是朕最亲近的孩子,那时候朝政皆被吕不韦把握,朕倒是空闲,能亲近子嗣。
后来朕长成以后,初掌大权,平内宫,定朝堂,清外戚……扶苏的母族,因此而死不知多少,他的舅舅昌平君也因此反叛,被朕下令处死。
至此朝堂上下一心,可以鼎定天下。
从此之后,政务繁多,子嗣愈多,朕却难以得空,扶苏是他们的兄长,乃尽其责,照看兄妹,监督他们的学业,端正他们的言行,兄弟姐妹都爱他敬他,说是兄,却视其为父。
胡亥是最小的,年龄和扶苏的儿子一般大,算是扶苏一手将他带大,扶苏没有离开咸阳的事后,日夜早晚胡亥都会去扶苏的府邸给他请安。
倘若立扶苏为储,朕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不认同的,甚至于我现在要立除了扶苏任何一个孩子为储君,都是其他皇子所不能接受的。
沙丘之事,朕贬胡亥,扶苏归国,当有此事,这是预料之中。”
始皇帝缓缓的放下茶杯,眼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意味。
“陛下不生气了?”赵泗试探性的开口发问。
“朕从来不气他兄弟和睦,众子皆视他为长。”始皇帝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