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寒霜过后,便是回銮之日。
高位嫔妃皆着朝服冠冕,于卯时三刻齐聚镂月开云殿,共迎皇后起驾。
卯时三刻,天只是微微亮而已。
深秋的早晨,也是很冷的,好在朝服有专门的冬款,薰貂的朝服也还算暖煦。只是这样一身隆重的装束,实在是太重了!尤其是头上的朝冠,位分越高,所用金玉珠宝就越多,也就越压脖子。
比如舒锦这个贵妃,头戴一顶偌大的薰貂朝冠,冠顶足有三层,每层皆承一只金凤,凤身上嵌东珠三、珍珠十七、上衔大东珠一。冠上缀朱纬,朱纬上缀金凤七,上头饰东珠、猫睛石无数。冠后缀金翟鸟一只,翟尾垂珠,凡珍珠一百九十二颗,三行二就,中间金衔青金石结一,东珠、珍珠各四——端的是沉甸甸的一大条珠穗!
自澹宁殿赶来这一路,舒锦便已经觉得脖子发酸了。
再穿上金黄色龙纹朝服,自是一等一华贵。熹妃、敦妃、懋妃三人的冠冕亦是差不离,只是头上的朝冠少了一层、嵌的珠宝略少了些,且朝服是香色。谧嫔朝服亦是香色,只不过朝冠比妃位又减了一等,脑袋约莫能轻松些。
正歪楼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时候镂月开云的正殿缓缓开启。便见皇后在两个宫女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那一袭明黄的朝服,着实惹眼,倒是那朝冠,瞧着与舒锦的贵妃朝冠几乎差不离。
皇后的朝冠亦是三层,也只是冠后翟尾垂珠更华丽些罢了。
到底还是给皇后用了重药,否则今日万难下榻,更遑论穿着这样一身沉重华贵的朝服露面了。
“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舒锦忙领着一众嫔妃参拜行礼。
“咳!”皇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她满脸浓厚脂粉,但依然难掩憔悴,声音依旧嘶哑,却强撑着道,“都免礼吧!”
舒锦知道皇后撑不了太久,便快步上前道:“请皇后娘娘登轿!”——暖轿早已在一旁预备好了。
皇后微微颔首,正要登上暖轿,敦妃却施施然走上前,巧笑倩兮道:“皇后娘娘凤体转圜,臣妾在此恭喜了。”
皇后面色一沉,兀自强撑着道:“敦妃……有心了。”
舒锦忍不住瞪了小年糕一眼,“好了,不要耽误启程的吉时!”
敦妃娇笑道:“臣妾只是许久不见皇后娘娘,想要与娘娘多亲近几番罢了,贵妃姐姐又何必这般严厉?”
皇后口中发出“呵”地冷笑,她几步近前走到敦妃身侧,用低哑的声音道:“你以为……当初是谁给了本宫和谨嫔机会?”
舒锦彼时正站在一侧,倒是听了个真真,她心底咯噔了一下,幽禁这些年,皇后怕是想明白了,当年若不是皇帝突然出巡,皇后焉有机会利用谨嫔绝了敦妃的生育之望?!
敦妃笑容一怔,她愣了数息,方才想到了什么,一张俏脸瞬间没了血色。
舒锦见状,忙不迭一把扶起皇后,低声道:“皇后娘娘,请登轿撵!”——不要再说了!这种话,若是传到皇帝耳中,你又能得什么好?!
“等等!”敦妃突然大喊一声,她一把攥住了皇后的衣袖,“你把话说清楚!”
皇后枯槁的脸上带着刻薄的讥笑,“没有自己亲生的孩子,敦妃,你将来又能比本宫好到哪儿去?!”
舒锦不禁头大如斗,她忙不迭一把将敦妃的手拽开,“皇后娘娘不要再说了。”
皇后“呵”地冷笑一声,这才走进了暖轿中。
而敦妃怔怔失神,整个人像是丢了魂魄一般。
舒锦忙不迭吩咐道:“快些起轿!”
中宫起驾,嫔妃们再度屈膝恭送,而敦妃却浑然忘了行礼。舒锦叹了口气,兀自登上了自己的暖轿,她的暖轿紧随中宫之后,随后便是一众嫔妃。
行至大宫门,皇后下轿改乘凤车,嫔妃改乘翟车。浩荡的中宫仪驾摆起,五色龙旗、凤伞迎风猎猎,九凤曲柄华盖左右拥着那辆只有皇后才能享用的华美凤车,再加上各色华丽的旗帜、金节,观之甚至浩荡。
而贵妃的出行坐轿只能称之为“仪仗”,可用金黄色凤旗、红曲柄七凤伞,与各色素扇、花伞,亦算得上风光。
而贵妃以下嫔妃的坐轿,便只能称之为“采仗”,比之贵妃与皇后,着实精简不少,但也算体面了。
往前头,自然还有更浩荡的帝王銮驾和皇太后仪驾,端的是一眼望不到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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