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之上,元贞帝并未前来送行,站在上头的,是以秦丰业为首的朝臣。
秦丰业朗声宣读元贞帝的旨意,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整个出征仪式,并没有与以往有何区别。
然而站在这德胜门下,身穿铠甲的,却不是以往矫健挺拔的男儿,而是一些身带伤残,或者是年老的兵丁。
一个三岁的小儿带着一群老弱病残出征,这恐怕是九州大陆千百年来最为滑稽的笑话。
然而正是这样一支奇异的军队,让人感受到东陵人的傲骨,还有浓浓的壮烈之情。
就在这时,一辆扎眼的马车映入眼帘。
马车有多夸张,仿佛把世间最艳丽的颜色都用上了,花花绿绿,好不耀眼。
马车行到大军面前停住,华美的帘子被掀开,马车上走下一名锦衣公子。
公子一袭火色华服,面容俊逸非凡,就像花团锦簇中最耀眼的一朵。
只是繁复艳丽的颜色,衬得他有几分轻佻,玩世不恭的态度,让他多了些许放荡不羁的意味。
他大摇大摆地走到小传义身边,唇角噙着玩味的笑意“小屁娃儿,本王是你的监军。”
接着,他把目光移到白明微身上,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艳之色。
白明微无视他火\辣的目光,从他的自称,白明微认出了他的身份——当朝九皇子刘尧,皇帝宠妃韦贵妃之子。
他的臭名传遍大江南北,恶习更是罄竹难书,整日不学无术,溜猫逗狗倒是样样精通。
先前祖父以为他故意在太子之下卧薪尝胆,韬光养晦,于是便密切注意了几年,最后的出结论,他真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白明微看了眼城墙之上的秦丰业,他阴险的面容背着阳光,模糊不清。
但白明微可以确定,这九皇子刘尧,便是秦丰业送给他们添堵的。
银子被盗,因为是见不得人的东西,就算他有怀疑的对象,也不敢大张旗鼓夺回来。
于是便在元贞帝面前进谗言,以锻炼刘尧为由,把刘尧派来做监军。
韦贵妃在后宫与皇后分庭抗礼,两人势如水火,斗得天翻地覆。
此举既能帮助皇后打压韦贵妃,又能给队伍添乱,真是一箭双雕!
听了刘尧的话,小传义微微颔首,却没有理会。
刘尧叉腰怒道“哎,你什么态度?”
小传义依旧没有理会,小小的人儿高举佩剑,嘶声高喊“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四下金鼓雷动,“咚咚咚”和着他的吟诵,响彻遍野。
先由白家诸位女眷高声附和,五千将士齐声吟唱,一首慷慨激昂的战歌排山倒海般响起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凌余阵兮躐余行,左骖殪兮右刃伤。
霾两轮兮絷四马,援玉枹兮击鸣鼓。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出不入兮往不反,平原忽兮路超远。
带长剑兮挟秦弓,首身离兮心不惩。
悲壮,热烈。
气势高涨!
直到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为这场北伐拉开序幕。
白明微将白传义抱上马,小传义沙哑的嗓音大喊一声“出发!”
擂鼓响动,整齐划一的步伐与兵甲声交织在一起,普出震撼心弦的乐章。
以白明微及小传义的马匹为首,大军随后跟上。
五千将士再未回头,尽管他们心里清楚,这很可能是一次有去无回的远征。
长街上,百姓夹道送行。
看着这一队奇异的将士,不少人潸然泪下。
妇孺,孩童,老弱,病残。
本该是被保护的对象,可如今却身披战甲戎马征战。
白明微目不斜视,握住缰绳的手把小传义稳稳护在怀里。
“送将士!”
有人高呼一声,百姓齐刷刷地跪在两侧。
他们不认为凭这五千人,可以赶走北燕的十五万大军。
但将士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精神,当得起他们这一跪。
面对如此场面,小传义没有惊慌,稚\嫩的脸上从容严肃,那双澄澈干净的大眼睛,写满了坚毅。
五千将士,就这样在百姓的不舍中,离开故乡,去往血雨腥风的沙场。
白惟墉在林氏的搀扶下,登上白府的阁楼。
他看不见大军离去的模样,只能面朝北方。
他想明微有才有智,但生性不喜张扬,骤然把家主之位交给她,难以服众。
入宫这次,她已初露锋芒,赢得家人的尊敬。
如今有沈氏牵头听她调配,如果此次自请出征能凯旋而归,她的家主之位,便能扎扎实实地稳固下来。
白家,是该换一个年轻有智慧的领头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