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天雷终于抱得美人归,工作升了职,还娶了漂亮媳妇。算是立了业,也成了家。在父母面前,总算有了交代。在他的人生计划里,干大事的时机到了。
但是最近,孙天雷沮丧地发现,他越来越跟不上赵国强书记的节奏了。表面上关系亲近,内心里却貌合神离。在孙天雷看来,赵国强当了“一把手”之后,工作还是干得有模有样,很多工作都在全县名列前茅,特别是他利用向阳镇的文化资源,大搞招商引资,开发旅游产业,让向阳镇的面貌有了很大变化,这些都是令他佩服的。
但不知从哪天起,赵国强书记喜欢和一帮包工头打得火热,经常去县城酒店或餐馆吃吃喝喝,有时还把孙天雷叫在一起,跟他去白吃白喝。有时也安排孙天雷结帐,开发票回镇里公款报销,慷公家之慨。
孙天雷是个老实人,加之不善饮酒,平时习惯了在镇政府食堂打饭吃,掏几块钱,打一碗饭,一份菜,吃起来也挺香。有时上级来检查工作,公务接待有饭局,只要赵国强不点他的名,他总是能推就推,决不主动陪餐蹭饭吃。接待上级领导的工作餐,还算中规中矩,也不奢侈浪费。
可是陪赵国强和包工头出去吃过几顿饭之后,孙天雷才算真正长见识了,一顿饭钱,有时能抵老百姓养的一头猪,这也太过分了。
孙天雷不喝酒不抽烟,但好歹也认得好酒好烟,赵国强和包工头喝的酒抽的烟都不赖,不是宜宾五粮液,就是贵州茅台。以前,赵国强烟酒不沾,但和包工头打得火热之后,便开始抽好烟,喝好酒。赵国强抽烟的样子很好笑,吸一口就咳两声,夹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口痰,一看就是个假烟客。
很多时候,赵国强吸上两口之后,要么用牙齿把香烟过滤嘴咬掉,放在手里撕着玩,要么就是直接掐灭扔掉,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但学会了抽烟,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收受包工头送的高档香烟。孙天雷心想,这也太工于心计了吧。
孙天雷很不习惯,赵国强书记每次叫他同去,他都想一口拒绝,但一则陪同领导乃正经公事,职责所在,二则领导赏识,看得起他,他若拒绝,简直就是给脸不要脸,今后在赵国强手下怎么混?
最重要的是,赵国强是个说一不二的牛脾气,他哪敢不依?时间一长,孙天雷在一些不友好的同事口中,居然成了“赵国强的走狗”。孙天雷很不服气,有时听到身边的同事如此调侃他,他感觉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很想大吵一架,甚至拖菜刀砍人的想法都有了。但他克制了,他明白,想干大事,他得忍。
有一回,酒足饭饱之后,几个包工头拖着喝得有点高的赵国强,非要去县城的红玫瑰歌舞厅唱歌。赵国强趁着酒劲,叫上孙天雷,坐上包工头开的奔驰轿车,不管不顾的去了。孙天雷虽然孤陋寡闻,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他早就听说,红玫瑰歌舞厅里面有猫腻,服务项目很大胆,陪舞小姐也很开放,国家干部去这种娱乐场所肯定是不对的。但迫于赵国强的威严,孙天雷屈从了。
进了歌舞厅,几个老板和赵国强各自点了一个陪舞小姐,见面时又拥又抱,哥啊妹的叫得好酸。孙天雷听出来了,他们之前来耍过,早就是常客,不然怎会叫得那般亲热?
孙天雷坚持不点陪舞小姐。一个老板把孙天雷拉到半边,凑到赵国强耳边,很为他着想地说:“孙天雷,你娃别犯傻,你如果不点小姐,不跳舞,你让赵国强书记如何下得来台?你还想不想混?”孙天雷无奈之下,只得随波逐流。此刻他才明白,什么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几个醉态百出、放浪形骸的人,拉着几个颇有姿色、妖娆性感的伴舞小姐,在阴暗的彩灯光影里,有些丑陋地扭动着,房间里充斥着烟臭味和酒臭味,还有阵阵肉麻的打情骂俏之声,熏得孙天雷直想吐。
两曲下来,赵国强和几个老板就拉着小姐进了雅间,孙天雷最后一个留在舞池,陪舞的小姐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孙天雷往雅间里拉,说可以给他提供更好的服务。
孙天雷心跳加快,额头冒汗,脸红筋胀,显得不知所措。
“帅哥,其他人都进雅间休息了,还傻站着干什么,你也随我进雅间去按摩按摩吧?”陪舞小姐好说歹说,试图把孙天雷拉进雅间。
“我头痛,没什么想法。”此时的孙天雷,内心里正在进行着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他抬眼看了看颇有几分姿色的小姐,悠悠地吐了一口气,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我的服务很好的,包你满意。”小姐对着他挤眉弄眼,不停地给他暗示。
“不需要。”孙天雷答。
“既然不需要,你来这里干什么,简直莫名其妙,老娘不奉陪了!”见孙天雷死不开窍,陪舞小姐突然脸色大变,甩门而去。
孙天雷自惭形秽,灰溜溜地走出歌舞厅的大门。过了半个时辰,终于等到赵国强和几个包工头有说有笑的出来,一个二个的脸,红得像个鸡公,很尽兴的样儿。
一路上,赵国强打着哈哈嘲笑他:“孙天雷,今天遭陪舞小姐欺负没得?”孙天雷嘿嘿地笑,并不言语,内心却有一种抹不去的羞耻感,庆幸自己没有做出对不起袁雯的事情来。
孙天雷以前觉得,赵国强脾气虽然暴了点,但工作干得风生水起,也算得上一个能人。脾气暴就暴点吧,也是有魄力的一种表现,想不到赵国强烂到连道德底线都不要了,这哪里还像一个党高官?孙天雷隐隐有一种担心,后悔自己跟错了人,他的前程,以及干大事的梦想,迟早会毁在这个人手里。
孙天雷抬头看了一眼车窗外的天,天边的云霞很红很红,孙天雷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句:“狗日的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