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同寝室的同学睡意全无,纷纷从床上爬起来,非让他讲一讲面试经过。孙天雷忘却了自己的狼狈,眉飞色舞地讲到天亮,最后,他从裤袋中摸出八毛钱来,啪的一声拍在桌面上,说:“这就是我面试的最后成果!妈的,差点回不来。”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孙天雷以为,接下来他就会顺理成章地去果汁厂上班,他不想辜负学长的信任,一定要干个样子出来。但他没想到的是,中途竟生出了变故。当他找到高大清瘦的系主任,报告完他的工作意向之后,系主任却面露难色,和蔼地说:小孙啊,有个事儿,你可能还不知道。你们这一批招生,全部是定向生,毕业以后都必须回本县安排工作。
孙天雷一下子懵了,怎么会这样?
难道就不能去果汁厂上班了吗?有没有别的办法?他有点不甘心,便缠着系主任问。
系主任很正式的讲,这个是政策规定,学校是没办法的。你非要去果汁厂上班,那就意味着放弃国家分配,城市户口就没有了,跟打工没有两样。
原来是这样!孙天雷有点沮丧,但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认命。再说,放弃铁饭碗,去果汁厂上班,父母也一定不会同意。可惜妹妹寄给他的五十元钱,就这样浪费了,隐隐有点儿心痛。还有学长的那一片热忱,也没法去回报。好在通过这次面试,他内心变得强大了一点,并不是完全没有收获。
马上就要离校了,美丽的彭老师又一次组织了联欢活动,大家把教室里的课桌搬到四周,围成一个四方形,让每名同学表演一个节目,还要求每个人说一段话,展望一下未来。想想与同学们马上就要各奔天涯,心情有点儿沉重。那天晚上,孙天雷放下胆怯,大大方方地站在场地中央,拿出长笛,给同学们吹了一只曲子。还现场表演了一段南拳。
彭老师带头为他鼓掌,还鼓励他大胆说出毕业感言。在热烈的掌声里,孙天雷挺胸抬头,清了清嗓子,大大方方地发表了他生平的第一次演讲:
彭老师,同学们,明天,我们就要告别,各奔前程。我承认,我很留恋,也很伤感。我的大学,很贫穷,很自卑,甚至可以说很失败。目前为止,我都没有做过一件成功的事情。但这又能说明什么?我真的是一无所获吗?
不!经历了更多的风雨,我已慢慢懂得,是乐观的男儿汉,再不能依赖父辈的庇护,再不能恋唱浮华的歌谣。尽管生活的磨难,给我二十年人生抹上了太重的灰色,埋设了太多的休止与断章,留下了太深的遗憾,但我的青春历程,绝非只是一种苦涩,一种荒废,一种游戏,一种挫败,更是一种尝试,一种磨练,一种成长,一种觉醒。同样有执着的追求、傲然的理念,如火的真情。所以我一点点忘却成长的苦涩,用微笑面对失败的凄凉,凭自尊的信念将软弱收藏,只在心灵深处铭刻下希望的影子!
此时此刻,我心坦然。昔日的我,几多幻想,几多迷惘。而今我不掩饰,亦不自嘲,更不会画地为牢,羁绊前行。面对明日,我将珍惜每一次成功的机会,不回避每一次失败的痛苦总结。我要用勤奋去刻印每一道成长的足迹,用智慧去谱写每一页人生絮语,用汗水去充实每一段行程的人生阅历,证实我不断进取的价值。我相信,只要脚踏实地,明天我可以走得更加从容。
我的大学,给予我顿悟。顿悟之后,也许我能开辟一段崭新的旅程,创造一个崭新的明天!
完毕
离校前的几个夜晚,同学们不肯放过这最后的机会,相互邀约,三五成群出去潇洒放松去了,唯独孙天雷把自己关在宿舍里,趴在书桌前翻阅文学期刊和自己的心情文字,那一页页、一行行,充满了青涩与凄凉,看得他眼圈发红、心潮难平。尤其是看到文学期刊上自己和辛梅发表的文章,和写给高小云的那些恋爱草稿,想起辛梅那句“有新作吗,让我先睹为快”的问讯,忆起高小云那声“一生好花常开、好景常在”的祝愿,孙天雷再一次无声的流下泪来。孙天雷知道,任时间再过去十年,笔友的远去,失恋的痛苦,依然会如影随行。他很想划亮一根火柴,将厚厚的一札刊物和草稿点燃,看着它慢慢烧成灰烬,让内心的伤痛一起化作青烟,然而他最终没有这样做。在淡淡的情伤之中,他把辛梅和自己的文章工工整整收集拢来,压在书箱底,并伏案疾书,再一次写下了几篇纪念文字,孙天雷希望自己在尽情伤感之后,重新振作精神,笑对未来,不再去揭开这道情感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