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在委托沈仪照顾好苏倩,自己则火急火燎的回到了夷则派。这里还有一个快两百岁的问题少女等着他去开导。
这活儿本是阮玉珠受师命要办的,结果敲了许久门,韩巧巧也不搭理,无论她怎么隔门劝导都是徒劳。为怕她私下偷偷跑出去,阮玉珠只得在韩巧巧房门前盘膝打坐闭目修行。
在感应到师傅来了之后,她才起身行礼,然后继续敲了敲门说道;“师妹,师傅来了。”
朱允炆关切的问了句:“怎样了?”
阮玉珠摇摇头,然后摊开手掌给朱允炆看,掌心两颗药丸原封未动。
看来师傅份量还是比师姐重的,“吱呀”一声门开了,韩巧巧拿走了那颗清心丸,吞了下去,把另外一颗留在了阮玉珠手里,又进了房间把自己锁在了里面。
“这……”阮玉珠是个特别要强的人,从没有把师傅交代过的事情办砸过,这一次的意外让她格外恼火,手里祭起一个灵法当场就想炸门。
朱允炆按住了她,说道:“这不怪你,该面对的她总是要自己面对的,你我勉强无益。”
只要她肯吃了清心丸,解了春药淫毒,她会用自己的眼光去判断真相的。相信她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朱允炆是这么坚信着的。
眼见再帮不上什么忙,朱允炆便嘱咐阮玉珠近些日子多关照着一些韩巧巧,尤其是注意不要和一个身上带着异香的男子接触,然后离开了。
这件事让阮玉珠深以没有办好这件差事为耻,以至于和七师弟曹卯交换了住所,直接住在了韩巧巧旁边。她要好好的“关照”这位五师妹。
朱允炆离开后,开始想办法钻研苏倩的怪病。他心知所有的医书里都没有这种症状的诊疗方法,甚至沾点关系的都没有。
最后,他进城在灵宝阁买了一大堆奇人异事的书,想从中找找线速。一个日夜下来,除了处理太一门内公务有所耽搁以外,他全身心投入到这些奇闻里,也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对病一筹莫展倒也罢了,结果天还没亮陆陆续续有一些重伤伤患将夷泽派堵了个水泄不通。
那些人都是被派去巡查受伤折返的太一门精英。他们几乎人人都挂了彩,由轻伤弟子抬着重伤弟子,求见夷泽派掌门。以往只是与朱允炆交情相厚的人才会来夷则派来求医,而如今陆续有弟子寻到夷则派来求医,看来神农派那边是出了什么事。
在废了一番功夫稳住他们伤情后,朱允炆决定去神农派一探究竟。结果他只来得及看到沈仪被驱逐的画面,以及背过人群掩面而泣的柳冉……
以往下山时,柳冉都会蹦蹦跳跳拉着沈仪选择用走的,不用传送阵,一路走着山道欣赏这落霞山脉的景致,一边听她说着不着边际的玩笑话。
而如今沈仪孤零零走在这山道上,只剩下了落寞相伴。
“就这么走了?”
熟悉的声音,让沈仪听到就立刻跪了下来:“师傅……弟子无能……有负您厚望……”
朱允炆过来扶起了他,说道:“是我来晚了一步,这世事难料,原本就非你我所能掌控。你也不必自责,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任然我最引以为傲的弟子。以你的才干,要做出一番事业原也不需依仗太一门。”
沈仪低头不语。
“放不下她吗?”
沈仪微微点点头。
朱允炆挥手使出水镜术,播放出一段记忆,柳冉孤零零的坐在沈仪竹寮前的小溪旁抹着眼泪。
朱允炆散了水镜术后说道:“她这么做必然有她的用意。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女儿家的气总是来的快,去的也快。等过些时日,她心情好些了,多来看看她吧。”
“谢谢你,师傅!弟子理会得。”
看到了这些,结合昨晚柳冉说的话,沈仪的心情似乎好了一些。
朱允炆随即问道:“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我亲戚家人俱已离世,如今已是孑然一身,信步所至,便是方向。”
“无拘无束也好。悬壶济世,在不在太一门都一样,只要你心怀仁心,整个天下都是你的医馆。”
朱允炆说罢,从灵虚境中取出一壶好酒,打开塞子,酒香扑鼻,他饮了一口,递给沈仪。沈仪从不饮酒,面露难色,
朱允炆笑道:“莫非你连师傅的送别也要拒了?”
沈仪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得接过,饮了一口,入喉辣而回甘,一口酒气直冲脑门,虽然难受至极,但却有些飘然,仿佛时间一些烦恼与自己无缘。这一口下去,沈仪才明白为什么薛淼对这一口念念不忘了。
他取出了薛淼的遗物——碧玉葫芦,恭恭敬敬的摆好,对着葫芦拜了几拜,敬了一杯。朱允炆也对着葫芦敬了一杯,对着沈仪说道:“他日若有事需要帮忙,尽可来找我。愿你前途坦荡,不再为俗务所扰,早证大道。”
沈仪情绪杂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恭恭敬敬对着朱允炆行了三拜,如同当初拜师一样的礼数,用在了分离的场合。然后他把葫芦缚在腰间,摇摇晃晃的下山去了。
朱允炆目送着酒气环绕失魂落魄的他,感叹道:“薛师弟,看来你这酒鬼体质会传染。”
恍惚间,朱允炆好像听见薛淼站在一旁笑骂道:“那也是你教出来的,关我何事?我可没教他喝过一口。”
薛淼就是这么一个人,无论朱允炆怎么低沉,在他身边似乎总能得到一些缓释内心种种悔恨的力量。
换做师父天灵真人,他会怎么说呢?
大概他会说:“你若依照我的安排,有了更大的权柄,又如何会让这种事发生?”
想着想着,灵虚境闪烁,从中掉出一壶酒落在朱允炆的手中。不知何时起,朱允炆也随身带着酒了,他拔开塞子,向地面洒了一些,把剩下的一饮而尽。
目送着沈仪离去,朱允炆眼中居然有了几分羡慕,心中更多的则是几分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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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目送沈仪下山了。狄英有些洋洋得意,狄杰和天机真人、天枢真人都是觉得有些惋惜。对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柳冉用着绝情绝义的口吻大声呵斥看戏的人群道:“还愣着看什么?神农派没有伤患要救治么?无关人请速速离开!”
言语间,倒似她是神农派掌门一样呼喝着众弟子散去。
待人走的差不多了,她自己则走向和神农堂相反的方向。
背过人后,柳冉那饱含深情的不舍眼神再也无法隐藏,那绝情绝义的姿态最终被两行清泪出卖了。事已至此,她也只能把自己的那缕情丝铭进心里,这一别,不知何日才能再见了。
苏倩混在众弟子中把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柳冉这种眼神,她只在师傅谈论起那位爱慕了六百年的芊芊时才见过。
苏倩尾随着柳冉来到了沈仪的竹寮外,见她轻轻褪去鞋袜,将一双秀足侵泡在涓流中,似乎只有这清冽的山泉冲刷着脚心,才能微略缓解内心的苦闷。
苏倩看到她形单影只,抹着眼泪,想起她的赠丹之情,有心想要安慰她,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鼓起勇气缓缓走了过去,脱下鞋袜,学着柳冉的样子把脚泡进小溪里坐在她身旁。
柳冉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将目光转向溪水,彷佛苏倩就像空气一般。
苏倩也不在意,带着自言自语的口吻说道:“小时候呢,我受了欺负,就会去找爸妈哭,可是别人家的孩子人高马大,家境又好,我爸妈也开罪不起。于是我就找了条流浪狗,对着它说我的委屈。说完了以后呢,我的心情就会好很多。”
苏倩拾起一颗小石子,丢进小溪里,水面和过去一样绽开了一朵水花,只是往日不在,渐行渐远,想起过去竟然有些许向往。
“所以你是一只流浪的小狗吗?”柳冉突然转过来,看着苏倩。苏倩看不出她脸上的喜和悲,看到的只是一张没有将泪痕掩饰住的脸。
“如果师姐需要的话,你就当我是吧。”
苏倩尽可能让自己带着笑说着,莫名其妙的穿越,毁容,还有自己的死期每一样都困扰着她,让她笑的很不自然。
柳冉双臂抱膝,耷拉着脑袋,把脸颊贴在膝盖上,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了:“我和你不同……我自幼受尽尊荣,所有人都对我是又敬又怕,很少有人忤逆我的意思。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没有人敢欺负我。自然也不会有人不听我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