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整个门派坐落在山峰的云台上,云雾缭绕,倒是符合了苏倩脑中对那些修仙门派的刻板印象。远处的峰群披着云朵,青峦叠翠,或山顶,或山腰,均有不少建筑,看起来简约却不简单。近处一条条青白石的小路蜿蜒,雅韵十足,如同人体经络一样连接着各个建筑。
这里建筑风格从外表看也说不上奢华,有几分低配版苏州园林的味道。
至于苏倩寄居弟子寓所群,看起来和扶贫工程里的新农村相去不远,似乎是在很明确的告诉着别人,修道之人清静无为,无欲无求,不喜欢整那些个花里胡哨的一样。
弟子寓所旁不远处有一大型演武台,约莫长二十丈宽十二丈左右,此处除了早间的讲学,或弟子切磋之用外,时常有弟子带着各色器乐在此练习。坐落在演武台正北方位的大厅上书“妙音堂”三字,看起来就是该门派的中枢所在。要是再在两旁挂上“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的对联,就更有那种农家乐的乡土味儿了。
舍此之外全是自然景观,山体的密林多有珍奇的古木,都是天然育成,各种奇异花草也是野蛮生长,都不像是有人打理过一样。后山靠近山顶的位置有一条飞瀑直下千尺,伴随着云蒸霞蔚,初秋风卷青叶飞花如丝带绕着山体,整个山峰看起来就像一个舞着飘带的仙女一样。
没有手机的日子,苏倩是一点也闲不下来,稍微能动弹了,就要四处挣扎着走走看看,想仔细确认是不是真的穿越了。
每到这个时候,韩巧巧都会好好得说教她一番。不过她似乎很善解人意,知道苏倩闷得紧了,会暂时放下她的事儿主动留下来陪她说说话。待得她稍微好些了,韩巧巧偶尔也会化身导游,带她出去看门派风景,去听其他人演奏雅乐。这些成了她主要的日常。
苏倩每天问的最多的,自然是她怎么来的,什么时候能回去,不过看起来韩巧巧也不知道,每次都转移话题说别的,苏倩只得作罢。
在和韩巧巧的闲聊中她也慢慢开始了解这个世界,渐渐的也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实。几天的功夫下来,苏倩恢复了不少,逐渐也能自己行走了,也适应了他们那种奇怪的口音,也能理解她们那非常饶舌的古怪措辞,久而久之言语和行为上也开始和这个门派里的人同化。
不知道韩巧巧有心还是无意,这些天也教了她不少的礼节,想到离开前还得和这些人打交道,苏倩还是用心的学了。
四下无人的时候,看着那些人练习术法,苏倩也会常常产生幻想,幻想自己能和看过的穿越小说中那种穿越后成为龙傲天的扯淡剧情。只要伸伸指头就是毁天灭地的法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后傲视群雄,战无不胜,用最牛逼的法宝,抢最帅的帅哥,让所有人都依照自己脸色行事。
但是,她亲身经历的这一切看起来要朴实无华的多。
苏倩模仿着门中弟子结印的样子,想起室友播放过日漫里,用像模像样的工地鬼子话喊着万秀天阴(万象天引!辛辣填塞(神罗天征!几把割天线(地爆天星!但是回应她得只有寂寥,也许是时候未至吧。
她孤独的放下了结印的手,在潜意识里,她还得面对现实,早日归家,无论那边多苦,多么不幸,该面对的还得面对,该承担的责任还得承担。毕竟,她所珍视的亲人都在那里。
半月后的一天,韩巧巧一大早就准备了新衣,让苏倩换上了。
穿汉服是苏倩长久以来一直想达成的一个小目标,想不到在这里实现了。她看到水镜术中的自己衣着华美,欣喜不已,只是眼光偶尔瞟到镜中自己的脸,看到那一条条则黑色的伤痕,又是一阵心灰意冷。
韩巧巧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说道:“好啦,别难过了。今天对你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待会见了师傅,他有办法的。”
苏倩心道:重要的日子?难道是要送我回去?有办法?对啊,这些人会法术,肯定有办法。
即使那边的生活不一定比这里好,但是要是想到要回去,她心情立刻好了不少。
在韩师姐的帮助下,苏倩精心打扮了一番,又把礼仪和规矩试演了一遍。
要说这礼仪和规矩,在这修仙门派层次分明,最是讲究,逢人就得点头哈腰的让苏倩心里十分不舒服,但她想着这怎么着也是留在这里的最后一天了,勉励为之吧,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
经过了这些天的调养,苏倩自觉已经全然好了,除了滴米未进,一直靠喝药维持体力带来的饥饿感时时困扰着她,除此之外,这一路跟着韩师姐走去,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此时,夷则派上上下二十二人成两列齐聚妙音堂,皆是身着和她差不多样式的衣装,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像是在迎接什么大日子一样。
只是与派中弟子精气神格格不入的是这夷则派的门面。这里是苏倩第一次进来,她察觉到大厅是十分朴素的木制结构,虽然宽敞,但是陈设过于简单,丝毫不像修仙小说里写的那样富丽堂皇。草席铺地,地上仅有两排桌子,弟子们跪地列席,桌子上空无一物。大厅正中间也是一张和弟子一样的桌子,前几日夜里探访自己的男子就坐在那里。悬于他顶上有一块牌匾,写着“妙音天籁”,牌匾下的桌子有一个神龛,供奉着玄灵真人的雕像,这里看起来是夷则派的议事大厅。
“苏倩拜过掌门真人。”
苏倩按照韩巧巧教的,施了一礼。心中却在为脸上的伤痕范嘀咕,不过庆幸的是貌似所有人关注点都不在她脸上。
“免礼罢!”
那叫允炆的男子看起来没有什么架子,但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威仪,叫人不敢小觑,他端立在上座的位置招收唤苏倩上前道:“伤口可还疼痛?”
“谢掌门关心,昨日服药后,今日已然不痛了。”
苏倩按照韩巧巧教的,说着拗口的话,感觉怪怪的却还是照做了。
允炆点点头道:“那就好。有些事,想必你也想知道。”
说着他左手掐出一个水系灵诀,一挥手,正是早上韩巧巧展示过的水镜术。不过这次的水镜术作用不是镜子,半空中悬着一汪清泉,清泉倒映出来的,正是苏倩怎么出现在这个世界的记忆。
秦昊和天灵真人斗法的场景,因为实力问题,在场众弟子大部分都是留守门派没有亲临现场,有幸观摩这一场面无不惊叹,当他们看到秦昊强横无匹,更是为之变色。
而苏倩看到自己从一丝不挂从空中掉下来的样子,心里的伤口已经不是被撒盐这么简单的事了。被几千人看到了,大型社死现场现在又在宗门重现,她只感无地自容,耷拉下头,心里连连叫苦道:“一定要当着这么多人面放出来吗?我还要不要做人啊喂!”
掌门对此全然不理会,他收了神通,对着面红耳赤的苏倩说道:“修道之人,理应清心寡欲,不拘俗世目光,你大可不必如此介怀。”
苏倩心里吐槽道:我又不是修道之人。
说完后,他走到苏倩身前,起了个灵诀,在苏倩额头前写了个标记身份的咒令。那咒令在灵力灌注后随即隐去不见。接着,他拉着苏倩跪在神龛前,众弟子纷纷跟着跪拜。
他燃起香烛,对着玄灵真人的木雕拱了一礼,朗声道:“维,祖龙历二二三三任辰年七月廿四日,夷则派第四代弟子朱允炆,今收苏倩为夷则派第五代记名弟子,特叩首以告。伏望祖师仙恩庇佑,逢凶化吉,得入仙途。众弟子诚心祷告!叩首!”
众弟子闻言叩首,礼毕上香,唯独苏倩一脸懵逼愣在原地,没有跟着磕头。哎?这是干嘛?打算收我入门了???难道我要留在这了?难道他们不打算送我回去吗?我要是回不去爸妈怎么办?家里那还不急死?
想到这儿,苏倩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规矩了,急忙道:“且慢!我……不想入门!我想回家!”
此言一出,除了朱允炆并没有感觉到意外以外,在场所有弟子露出错愕的表情。那感觉就像你爸妈听说你被国内首屈一指的南都大学保送录取了,然后你当场撕了录取通知书,信誓旦旦的打算去皇家布鲁斯特学院学挖掘机一样。
太一门则取弟子制度太过森严,千年以来,正式记名的门人始终只有区区数千,可谓人上人中的人上人,尊荣无比。即便是你有家有业又肯皓首穷经,往往多数人最多得个挂名弟子的虚名,对外都可称光宗耀祖。要是能拜入太一门成为记名弟子,那是倾家荡产,夙夜匪懈也难以企及的梦想。
这夷则派在太一门中分属太一六部最末的礼部之末,因司礼乐祭祀德评,故人丁稀少,排名靠后,常常受到其他派别弟子欺凌打压。若非天灵真人亲传大弟子接替掌门,只怕门派弟子在宗门里是抬不起头的,是以大部分弟子对自己门派之事格外敏感。这时候听说苏倩不愿加入夷则派。甚至有人开始觉得苏倩这是瞧不起夷则派,已有了不满之色。
庄松知道众师弟已经开始产生误解,急道:“苏姑娘你且想明白了。我太一门选择弟子条件苛刻。天灵真人念及姑娘无辜波及,这才开了这个特例,好对姑娘做出些许补偿。这般机缘千载难逢,你可要三思啊!”
苏倩见他说的诚恳,只是想到自己回不去了,焦虑万分,而自己本身也并不向往修仙生活,想起另一个世界里烂事一箩筐还得处理,便说道:“掌门您能不能再想想办法,能不能和天灵真人说说,还有那个秦什么来着?他们既然那么大能耐能把我送来,就不能再次施法把我送回去?求求您了!求求您在想想办法。我……父亲病重,我母亲没有经济收入,家里还有一个弟弟还在上学无人照应,家里还指望我呢,我一定得回去……”